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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也没什么事,我想去房东那里把东西搬回来。”
“你欠了多少房租?”我问:“还有什么东西被房东扣着了?”
他说:“两个月的,两千块钱。东西也没什么,就是我的行李。”
我说:“你啊你,真是个小朋友,既然还欠着人家的钱,干吗给我买那么贵的衬衣?”
他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说话了。
我打开钱包,里面现金不够两千块,“这样吧,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出门,给你取两千块先把欠的钱还上,把你东西取回来。用我跟你去吗?”
“不用,”他说:“钱也不用。东西我也不想要了。哥你别管我了,我下午就是过去看看,没别的事儿,要是真有事儿的话,我再跟你说。”
说着他穿起外衣往外走。
我怕是我给钱的做法伤了他的自尊心,立即跟了上去解释着:“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人在外面都不容易,你……”
他说:“我没多想呢,呵呵,你现在的情况我也知道,肯定比我强,但我能解决的自己会解决,好了我走了啊。”
在电梯口上他又回头说:“晚上我来,你会在家不?”
我才想起,应该给他留把钥匙才是。
是啊,我们已经开始了,匆忙的一瞬间的决定,我还有些犹豫,犹豫着回了房间,找到抽屉里的备用钥匙。
我把钥匙放在他的手心,告诉他,早点儿回来。
一下午心神不宁,莫名其妙的不安宁。
我写完博客,又翻阅了以前的记录,从我第一天开始记起的有关李燃的内容,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像很多喜欢八卦的人一样,忍不住在网上说“我碰到了一个什么什么样的帅哥”之类云云,自然有些好凑趣的人在下面评论,有的问是否抓拍了照片?有的说质疑楼主的审美,有的喊表白表白……很热闹。
对李燃的记录不多,但人们很感兴趣,隔了几个星期还有人偶尔发信息:喂,你那公交帅哥呢?后戏,我们要听后戏。
没有后戏,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注意了。
任成刚出事之后,我很久没写博客,网络就是这样聚来散去,或许谁都不曾在意过谁的存在与消失,顶多是偶尔发一条信息询问一下“最近怎么没上线”,更何况我的博客荒芜得长了草。
现在,有后戏了,我却又不想写了。写给谁看呢?又有什么好写的。
关掉博客,登陆邮箱,刘素发来一封邮件。
不用看就知道她是在问储蓄卡密码的事情,我回复她,暂时还在想办法,我现在想见到他都难。
一直到五点多,李燃没有回来,我关了电脑。
冰箱里没有菜了,我想晚上是等他还是自己出去吃?想着他一定是要回来的,菜今天不吃明天也要吃,不如出去买菜。
我拿着购物袋下了楼,刚出电梯,李燃来了。
他拖着一只带轮子的大行李箱子,背着一床绑好的被子,看样子已经和房东把问题处理完毕了。
看到我,他笑眯眯的,笑容里有几分羞怯般,说:“哥,我得在你这里借住几天。”
关于未来,我们并未谈过。
我有太多的不确定,没办法去计划未来,但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我也无法拒绝他的到来。
我想,我得好好想想这件事,我得静一下,我很被动,一下午光胡思乱想上网,竟然没很认真负责地想过我们的以后。
我说:“你有钥匙啊,你先上楼,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他说:“我想吃……呵呵,只要你做的我都想吃!”
嘴巴可真甜,看着他那副陶醉的样子,眼睛里透着的都是憧憬和单纯幸福之感,我的心沉甸甸的。
菜市场离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我的步子很慢,一边走一边想着。
如果实在帮不到刘素,那也就算了,任成刚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新疆,都已经是出不来的人,漫长的十二年,人的一切都会改变。我等他吗?……不,我不想等,虽然我们五年的时光恩情匪浅,毕竟已经有了落败的痕迹,或许他不入狱,我们也有一天要分开。
但是,因为如此,我就要选择和李燃在一起吗?
李燃,太小了,十八岁的人,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个孩子。况且现在他没工作,我也没有,人不是植物,不是有了阳光空气和水就能茁壮生长的。我们之间了解得还太少,经验告诉我,最开始人们都因感情的作用而自发地奉献着美好,真正的本质是要天长地久才能显现出来。他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他的为人呢?他的爱好?他的习惯……很可能他还什么都没形成,还有相当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这段路,我陪得了吗……
想不出什么结果的,明知道想不出,还是忍不住要想。突然,一辆黑色的汽车在我面前急刹,车胎擦着马路刺耳地响,我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到,才反应过来我闯了红灯。
哦,不是红灯,这个小岔路上没有红灯,但有斑马线,人流量不大,人们过街都是自动看车的。我出了神儿,根本没注意到有汽车经过。
估计开车的人吓坏了也气坏了,险些酿出一场车祸来。
他“砰……”地一下开了车门,一边叫着一边走过来。
“丫的你有病啊?!找死是不是?没长眼睛啊你不看车……”
16
我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才反应过来,腿忍不住抖了抖,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听对方叫骂,火也腾地一下冒了出来,立即回敬:“你怎么开车的?你会不会开车?!”
他气得脸都扭曲了,那架势就要冲上来打人,后面汽车按喇叭,交通要堵,他跺了一下脚。“行,有种的你别走!”回头上了车。
他把车停到马路边儿上,我则站在人行道旁边看着他。
他再次下来,步子很快冲到我面前,横横地说:“怎么着,来劲是吧?”
我没仔细看他的脸,用眼睛余光看了下他的车,不就是辆帕萨特吗,牛什么牛?开这车的在本市多得象虾米一样,声调倒是挺高……我回了句:“你差点儿撞到我,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他哼了句:“你以为你是大熊猫?”
这话刚出口,我就觉得声音很是耳熟,好像……好像是谁,这声音,想不起来了。我又去打量他,很高很壮,穿着一身皮衣,倒是挺帅的,确实好像在哪儿见过。此刻他面色铁青,一副斗鸡的样子,但刚才那句“你以为你是大熊猫”确实有幽默效果,我“扑哧”一下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又往前凑一步,大有压人之势,骂了句:“你有病啊?”
习惯性地我回了句:“你有药啊?”
他一下愣了,大概是没碰到过这样吵架的,盯着我看了两眼。
突然目光一闪,“哎呀!”他拍了一下大腿。
我被他的非常反应吓了一跳,“你才有病吧?”
他“哈哈哈哈”地笑,使劲地拍了我肩膀一下,拍得我直趔趄。
这人真的是有病,现在神经病也可以开车了?
他说:“没撞到你吧?吓坏了吧?”
怎么客气起来了?真的是有病。
突然他一下子冲了过来,一把把我抱住,力气大得像一头牛,抱起来之后又把我往地上一墩,粗声大气地说:“真的是你?妈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小冬瓜!”
一股热气直从脚跟冲到了我的头顶,热气冲得我鼻子里都好像涨满了血,眼睛也潮乎乎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我小冬瓜,邢亦学。
高中时开玩笑,每个人都起外号,我的外号是面条儿,顾名思义不用过多解释,但那是大家叫的。邢亦学不这么叫,他根据我的小名冬子的谐音,暗地里叫我“小冬瓜”。
他说:“面条儿不好听,软绵绵的,在我眼里你是小冬瓜。”
我说:“为什么是小冬瓜?我又不矮不胖!”
他说:“那就怪你了,你要是姓胖的话,就是大冬瓜了。”
邢亦学啊邢亦学,随风消逝又从天而降,快十六年没见了吧?或者是更久,高二的时候就分开了……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世界这么大,竟然也这么小,我真的恍惚地以为旁边有导演,摆着摄像机,然后有人鼓掌,说,你们演得不错。
没有,这是在街上,旁边都是模糊的车模糊的人,眼前却是清晰的邢亦学。
他老了,哦不,应该说是成熟了,怎么这么多胡子啊,如果他没认出我来,我决计不会认出他。可是他的眼睛没变,还是那样机灵的眼神,大而亮的眼睛,看着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眶发红,眼睛开始变得亮晶晶的,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你怎么也在 啊?”
他说:“走,上车上说去!”
邢亦学娴熟地驾着车在路上慢行,眼睛盯着前方,但我知道他一直在从倒后镜里看我,我也在镜子里看他。
“你到这里几年了?”异口同声地,我们一起说。
却又突然沉默了。
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千言万语梗住了。
汽车就这样转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然后车停了,四周很暗,象是个公园,但我从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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