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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巾被盖在我身上,小冯已经不见了。
我立即反应过来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
打开衣柜,找我的背包,还在,打开背包,钱包还在,手机也在,身份证也在……什么都没丢。
哦,我多虑了,小冯就是个醉鬼,没什么特殊的目的。
我感叹着,自己真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便得已经不再相信人了。
口很干,打开冰箱找到一瓶可乐,咕咚咕咚喝了一半儿。
然后听见砰砰砰上楼的声音,老余走了上来,神色有些诧异。
他看着我,打量了一下,问:“昨晚上你跑哪儿去啦?我给你留门留到凌晨三点多都不见人影儿。”
“什么?”我愣住了。
“下次如果晚上不回来,记得通知我。”老余说:“最近海滨这一片儿很乱,总丢东西。”
我立即说:“你没弄错吧老余?我昨天晚上一直都在这里,呶,刚开始就坐在外面喝啤酒,半夜的时候回来的,就睡在这沙发上。我还找你呢,你跑哪儿去了?”
老余无奈地摇了摇头,丢下一句“莫名其妙”,转身下楼了。
“你才莫名其妙呢!”我望着他的背影回敬着。
五分钟之后,我才感觉到老余很可能并没有撒谎。
因为我突然发觉自己脚底下有厚厚的一层泥巴,踩得很脏,有泥有沙——根本不对劲儿,记忆中昨晚也或者是今天凌晨我应该是从露台直接回到房间里的,穿着拖鞋,然后洗澡,然后小冯过来……我转来转去也没出这个房间,脚底下的泥从何而来呢?
头很疼,很疼,小冯睡在地上,我坐在沙发上,之后……之后的那段记忆哪儿去了呢?我敲着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怎么睡得那么沉?
附近都是沙滩,很少有泥土,脚底下的泥巴不可能是在沙滩上踩到的,难道,我走出去了?光着脚走到哪里了呢?之后,又回来了?
我去干什么了呢?
我并没有喝醉啊,我只喝了不到一扎啤酒,这点儿酒不至于让自己不省人事……想不起来,不想了。
可是……洗面奶,对啊,我看到了洗手间的壁橱里有一瓶洗面奶,我当时不还在胡思乱想了么?因为那洗面奶我曾见到过,李燃用过,所以我浮想联翩,认为邢亦学和李燃有关联——我立即走进洗手间,打开壁橱。
空空如也?!
错觉?幻觉?还是什么?
我一定是神经错乱了,是的,这些日子以来接连不断的意外让我变得很脆弱很敏感,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不成,我得去看心理医生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疯了。
我匆匆地洗了一把脸,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邢亦学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冬瓜,休息得怎么样了?”
“很好。”我回答:“这里特别幽静,环境也美。不过说实在的,看到大海自后我感觉自己还没有变的开阔起来,心里还是压着很多事情。呵呵。昨天晚上喝醉了,醉得啥都不记得了。”
邢亦学哈哈笑着说:“你倒是锻炼出来了,我还以为我是酒鬼呢,没想到你比我还贪杯。一个人喝的?”
“什么?”我没听清。
他说:“我问你,是一个人喝的还是和朋友一起喝的?”
我说:“哪儿来的朋友啊。就是隔壁公寓里有个姓冯的广东来的,度假的,过来打了个招呼,跟他喝了几杯。然后他们几个年轻人又唱又跳的在旁边露营来着,我自己就回来睡觉了。”
“姓冯的?”他沉思了一下,“隔壁那家应该是姓刘的吧?……不大可能租出去,那可是刘副省长给他儿子准备的新房,再说了他也根本不缺房租的钱,你肯定弄错了。”
“不知道,”我说:“反正他说他姓冯,说是过来度假的。”
邢亦学问:“那姓冯的长什么样儿?”
我仔细想了想,“大概一米八左右的个子,皮肤黑黑的,长得挺帅,口音……有点儿北方口音?不过他说他是广东来的,在这边和韩国人开了个鞋厂。”
邢亦学说:“青岛和韩国人开小工厂的人很多,他怎么说都有可能。不过你还是提防着点儿,呵呵,小心中了美男计。”
“美男计?呸。”我说:“他能算计我什么?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
邢亦学嘿嘿地笑。
我问:“你在忙什么呢?还在店子里?”
他说:“没忙什么,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
然后电话那端传来了丁以蒙叫他的声音,他挂了电话。
即使是十六年没有见过面了,邢亦学还是那个邢亦学,他的眼神和口气没有改变,就如当初他屁颠屁颠跑食堂里去帮我打饭那样,他对我的关爱自然而然和乐此不疲。记得那个冬日的早晨,北风呼呼地刮着,食堂暖气管子裂了导致厨房里乱成一锅粥,早餐也没能及时供应,排队打饭的长龙一直从饭厅排到门口拐角的月亮门。邢亦学愣是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给我端回来一盆稀饭和两个油饼。回来的时候他发梢上都是霜,睫毛上也白了,手指头红得像萝卜似的,但捧在怀里的稀饭却是温热的……从那时候起我就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女的,是个女的说什么也要嫁给他,不管他是小偷也好大盗也罢,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对我那么好,我没理由不去喜欢他。
但喜欢能有什么用呢?
他走了,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他又出现了,青春残留的痕迹已经那样微不足道,他变成了一个小老板,身边还有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女人。
造物弄人啊,肖,这世界原本就不会因个人的喜好而成全某个人,想得到的未必能得到,不想要的可能最终属于你。
还是没有去看心理医生,我想反正自己也没损失什么,不过就是酒醉不知归路罢了,还能怎样呢?
吃过中饭之后一个人去逛商场,买买衣服鞋子之类,算是消遣也好。
佳世客的换衣间里,我刚脱去T恤准备试一件新装,手机短信铃声响了。
又是邢亦学,告诉我按时吃午饭。
我微笑着回信,我已经吃过了,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回信:我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但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过来陪你几天吧?
我想了想回答:丁总同意吗?
他说:呵呵,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26
邢亦学果然说来就来了,第二天中午下了飞机,没用我去接他,径直打车到了别墅。
我站在大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他背着帆布背包,戴着很酷的太阳镜,穿着休闲的七分裤,趿拉着人字拖,有些懒散又有些旁若无人,铿锵有力地走了过来,然后微笑,满是胡茬子的下巴仰了仰,叫了一声小冬瓜。
我有些恍惚了,好像是那个多年以前的邢亦学又回来了,这种状态和刚重逢时见到的他完全不一样,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的大手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搭在我肩上,整个身子倾斜过来,压得我有些趔趄。然后他哈哈大笑:“你咋都不长肉呢?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
“谁像你?”我说:“没到中年就已经满身大叔味道了。”
“有吗?”他信以为真地抬起自己的胳膊闻,掀起T恤去闻,露出了肚皮上毛茸茸一片。
他真的是成熟了,记得那时候,他的小腹是那样光滑白皙和平坦,而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晚餐吃海鲜喝红酒,气氛顿时懒散很多,他笑容舒展,眼波温柔,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淡淡的。
他把牡蛎剥开,他把龙虾剥好,他把海瓜子一颗一颗收拾得干干净净地放在我的碟子里。这个时候的他,分明就是十六年前那个青涩却又故作成熟的他,仿佛照顾我就是他的天职一样。这个时候的他根本与在四合院里吃宫廷大餐的他是两个人,那些暴发户般的粗俗和张扬愀然消失了,他就是他,我的邢亦学。
然后他说:“说真的呢,你咋都没变呢?还是那么瘦?”
我说:“怎么会没变呢,老了,你看这脸上的皮都松了。”
他说:“我的皮倒是没松,不过都被肥肉撑起来了。哎你说,我的脸是不是比以前的两个脸都大?”
我笑,说:“差不多了,你现在已经是宽频了。”
吃完饭之后我们在沙滩上走了一会儿,坐在礁石上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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