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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岩阳光帅气,是纯正的少女杀手。我能很自然地在他身上看到沈欣的影子。
和女生们慢慢地走了一阵,体力又恢复起来了。我对蒋岩不停地使眼色,他便通情地见好就收,结束了与女生的口语交际。随后我们拼命地向前赶路。终于在临近午饭的时候赶上了我们班的大部队。
我们在一棵老树下吃午饭,那可老树的树冠可谓无与伦比。树阴竟能容下两个班的人。
我和蒋岩找了一处树根坐下。拿出干粮开吃。我们喝了很多水,合计接近3升。我有些担心水壶里的水是否能支持到下午。蒋岩称路上一定会有泉水补给,这让我多少放心下来。
我们绕着老树走圈,透过树枝可以隐约看到鸟羽的华光,应该有上百只鸟类栖息在树上,画眉之类的鸟不谙世事地啼唱着,煞是悦耳。
教官和沈欣坐在树荫的边缘,教官的大手还搭在小欣肩上。相亲相爱的样子又给我带来一阵莫名的心痛,不过相较之前几次已经弱了许多。
下午大概三点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这就是我们夜宿的地方了。
我们第一个搭好了简易的帐篷。帐篷的迷彩的,搭起来很容易。我们将背包往里面一扔,就上山去为晚饭和篝火收集枯枝。来回几次,垒起的枯枝就有点规模了。
跑完最后一趟,我们在树下的草地上累倒了。我平躺着,蒋岩靠着树干坐着,不停地用袖口抹汗。大热天还叫我们穿长袖作训服,真不可思议。这里的天空异常空阔,望不到边际。太阳下,周遭草木释放的气息浓郁得塞鼻子。不过这种感受也是相当沁爽的。
我们没有说什么话,也许是累了。
蒋岩突然拉了拉我的衣服,说:“教官往这边走过来了。”
我听罢,迅速坐起来。
果然,不远处,教官和沈欣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们对我们挥挥手,我们也挥手示意。
教官在我身边坐下,还有沈欣。我们四个围成一个圈。
这个下午一直都是教官在说话,他回忆着他以前的在军校的生活。说他是潍坊的什么武警学校毕业的。语气平和而温柔,而不乏坚定,声音很有磁性。他敞开了领口,露出锁骨和一部分胸肌,其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性感——属于男人的性感。我似乎感到了教官的魅力所在——即迷倒沈欣的那种魅力。这种魅力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散发出来,它是含蓄、内敛,极富内涵的。他给我们的是一种可以依靠的兄长的感觉。这种感觉也让我很陶醉。我的心里悄然生发出对他的好感,渐渐地,也能理解沈欣了。
沈欣坐在我对面,正用指尖一点点掐掉狗尾草穗,撒在风中吹走。全部掐光以后,便把那根梗缠细绳似的缠在手指上。
谈话期间,他和教官也有几次短暂的对视,教官看他的眼光中隐含着极难察觉的慈爱。
下午静静地向傍晚靠近,天边已经出现了好看的紫红色霞光。
我们回到大本营。不知从哪条路上开来了两辆军用卡车,赫然停在帐篷方阵边,大伙正从车上卸下用深蓝色降解塑料桶装着的大米和果蔬。还有一根消防水管把车上大水缸中的水接下来。
我和蒋岩用了大量的干松针才把火生起来,大团的白烟从锅底冒出来,我们被熏得直打喷嚏。
沈欣提着两个桶走过来,往大铁锅里加了水,然后是白花花的大米,还有洗净剁碎的菜叶。估计煮的是菜稀饭——闽南人钟情的食物。几个男生把小铁铲伸进锅里搅着,最后才像突然记起来似的往锅里倒了半包盐。导致后来一部分人觉得太咸,另一部分太淡。
开饭前,依照惯例唱了歌——永不过时的《团结就是力量》。
晚饭后,我们在草地中央生起篝火。用了很多木材,火焰腾起足有两米高。
我们玩的是击鼓传花。一位教官蒙着眼,用树枝敲着不锈钢脸盆,一朵用手帕结成的花传开了……
我很幸运地没有一次被手帕花选中。而我左边的沈欣、右边的蒋岩都分别被传中一次。
沈欣唱了歌,我记得他唱的是《七里香》。与周杰伦相比,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清爽而温情,像海风一样。
看得出,他为这首歌付出了真情,目视着教官唱,动人地微笑着。教官也扬起脸,和大家一起给他打节奏。
那一刻,各种情感在我的胸腔里浓炼着。
我是爱着沈欣的,这爱也包含着看着他和他所爱的人幸福地在一起,并为他感到高兴。
我的心越来越平静了,随着浪动的风一起放慢了心跳。
帐篷里的夜晚不好过。首先是闷,一丝风也没有。我和蒋岩都穿着短袖,靠在一起,浑身湿透了。其实外面的风挺大的,但只要我们给帐篷拉开一条缝,恭候多时的毒蚊子大军就会呼啸而至。这几天我已经被钉得够惨了,每次上厕所,屁股都得开花。蒋岩也一样,对蚊子有种难以言表的敬畏。
我们只好轮流用大垫板扇风。就这样一直挨到天快亮才睡着。
迷迷糊糊中,我们听到了起床的哨声。蒋岩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又转身来使劲摇醒了我。
“昨晚睡着了?”
“没有,我们几乎是同时入睡。”
“快穿衣服。帐篷里的空气糟透了。”说着,他把一旁的衣服塞给我。
他弓着腰站起来穿长裤,天蓝色的三角裤正对着我的脸。
帐篷外,太阳才刚刚升起,但我已经闻到热烘烘的草味和干爽爽的土味儿了。
一个令人陶醉的美丽清晨,天空飘着棱角分明的白云,一切都围着夏天的太阳旋转。
蒋岩为我灌了一玻璃杯菊花茶。甘冽的茶水,正是我所需要的。
“谢啦。”
“嗯。”
我们分享了半块特香包。
早上没有集体活动,教官画了一个区域让我们在其中自由活动。
我和蒋岩打算往山峰方向再深入一段。这个行动显然越界了。一切都要做得隐蔽一些。
我的背包里恰巧有一瓶黄色喷料。为了避免迷路,我便在沿路的树干上间隔着留下标记。越往前走,林子愈发簇密,岑寂越来越有重量,森林顽强抵抗着人类的入侵。我们钻过低垂的树枝,爬上岩石,跳过沟壑。蒋岩看起来像是穿越丛林的老手,他的脚步快得惊人,巧妙地拨开带刺的灌木挤过身去。为了不看丢他的身影,我在后面拼命追赶。
葳蕤的乔木在身边并列交叠,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淡。时而可以透过高大的树枝窥见天空已被一色灰云遮得严严实实,暴雨将至的样子。我开始感到忧恐,连忙叫蒋岩停下来。
我相信马上就会有一场暴雨,而海岛上的暴雨要比大陆上猛烈得多。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走多远了。
蒋岩却一脸镇定,甚至是略带笑意地环顾四周。
“要下暴雨了,怎么办?我们快返回吧。”
“没事的。”他抬头看一下天,出乎意料地说:“快下雨吧!我一直梦想着这一刻,淋着暴雨,穿越丛林,过瘾!”
蒋岩跟我说过他是探险爱好者。可眼下,这也太疯狂了。
应我的强烈要求,我们终于回头了。与此同时,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呼地穿遍千林万径。
硕大的雨点啪啪啪敲打着我们的脑袋和身体各处。背包里没有什么避雨的装备,我们避免不了浑身湿透了。
没过多久,不仅是头发、衣服,而且鞋子里也进了水,袜子湿透了,走起来都能听到袜子与鞋底摩擦的吱吱的声响。风吹着有些冷——这一个月来一次感到冷。我们紧靠在一起。下雨之前,我们已经把长袖的衣服脱下放进背包了,于是隔着湿漉漉的短袖,我能感到他的体温。
蒋岩淋着雨很兴奋,故意大踏步地迈进,泥浆溅得我们一身。转过头去看他,他湿湿的头发趴在额头上,脸上满是水珠,犹如透明小虫紧贴着皮肤。我的形象应该也差不多吧。他手扶着我的肩膀,坚定前行。我像被巨大的心脏鼓动从后面推着似的在林中通道上前进。
我做的标记没有差错,虽然四周暗得彻底,但一路上都是鲜明的黄杆,眼看着就要到出发点了。
暴雨就在这时停了。雨后水津津的草地奇迹般地横亘在我们眼前。一条精灿的彩虹在其上悄然形成!美到极点!
我们兴奋地抛掉背包,蹬掉鞋子,随着雨后动荡的旋律,在草地上跑着、跳着。
我仿佛又找到了曾经和沈欣在沙滩上玩耍的奇妙感觉。
而此时在我面前的蒋岩,虽然他很可能被我当作沈欣的替身,但我对他饱含的真情是绝对纯粹,毋庸置疑的。他将作为一个心灵相通的挚友被我的记忆永远珍藏。
回到大本营,我们免不了挨一阵臭骂。因为点名的时候我们缺席了,教官全体出动四处寻找。
当天下午,我们踏上了返程。
我回头最后一次看大草地,心想,这样的地方只能安全地住一个晚上。
晚饭的时辰,我们走上了水泥地,队伍已是一片残兵败将的景象,我勾着蒋岩的脖子,把一半的体重都加在他身上。等到基地的高楼出现在视野中时,体力才突然恢复,没命地跑向我们的寝室。在地上,床上躺着,纹丝不动。
晚上,洗完澡以后,我和蒋岩就上床睡觉了。两天的拉练使我们的体力严重透支。而今晚的海风格外清爽。蒋岩像个婴儿似的睡在我怀里,他的睡相,是纯朴的,可爱的。我低头凝视着熟睡的他,愈凝视,我的心就愈凄凉,愈不舍。我轻轻摸着他,他容忍了对他的抚摸,看来,他容忍对他的一切关爱的表示,把我抱得更紧一些。
我相信,在另一个寝室里,也一定有两个人,相拥而眠,享受着同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
最后一天过得波澜不惊。
我们背着行李,离开了海岛——这个拥有了我们半个月欢乐与忧愁的海岛。舰艇驶向海港。
在海港上,我们进行了汇报演练。领导和家长们在遮阳篷下正襟危坐。我们在阳光下摆队列。
一个晚上的休息还远远不够,我的四肢仍旧很酸胀。但我表现得很好。我在这个夏令营成长了不少,尤其是心理素质。
然后,汗涔涔的蒋岩(他在我的印象里总是流着汗,这个形象其实很帅气,甚至有点性感)和他的同学们上了大巴。我目送他,直到车影消失在公路的拐角。一直忍着没哭出来。
另一对就有些失控了,沈欣和教官在舰艇边上紧紧抱在一起。许久,教官才放下沈欣,走上了甲板。小欣泪水涟涟地走到我面前。教官在慢慢缩小的船尾给我们行了一个潇洒的军礼。沈欣再次抑制不住眼泪。沈欣余生的眼泪就是在这两周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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