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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从店铺里探出头,只是因为大雨才没围拢过来。
车窗摇下,我看见一个女子愤怒的脸,脸上化着淡淡的妆。谢天谢地,她没死,还活着!
她看见我走过来,眼神犀利得要把人心肝肚肺都看穿似的。
我呆站在车前,雨水早已把我浑身上下湿透。因为害怕,才感觉到有些寒冷,不由得全身微微发颤。
我犹豫着,不知道是进她的车讲话呢还是就站在车子外听候她的训斥。她也由于这场惊魂而上下起伏,我知道她也是惊魂未定。
半晌,她重新发动车,十分鄙夷地撇了一下嘴角,连骂好象都不屑说出口。她示意我上车,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上了前排的副驾驶位子。
座定,我开始冷静下来,对着她说,没有伤着什么吧,对不起啊!她一言不发只管把车发动,开走。片刻,她说,去没雨的地方检查一下擦痕。
我看着挡风玻璃前的雨刮迅即把雨刮去,雨又迅速把玻璃淋得一片模糊。
雨停了,空气格外清新。
车子因我而起事,虽然我可以指责这个女子在雨天车速过快,可以溜之大吉,但是我不想也不会那么做。我甚至想过了,实在要赔她车子的那点擦痕,我就去卖血,一次不够,就多卖几次,分期把钱赔给她。这桩事我不想牵扯到姑姑一家让他们帮我赔钱,他们能收留我,给我饭吃,我已经万分感激了。
在一家很大很气派的修理厂里,女子被邀请进了休息室,服务员格外得恭恭敬敬,我跟着进去了,他们也很客气地对我。
安坐下来,我才定眼正视了这个女子。
年纪不大,但是绝不青涩,举手投足流露出一股优雅,还略略有那么点傲慢。我想,不就是赔钱嘛,我都想好去卖血,君子坦荡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丝毫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这套简单朴素的湿衣服与她那套看上去质地非常等面料的职业装相比有什么好值得自卑的。
象是对垒一样,一个挑衅,一个泰然。
我看出她在我的直视之下,眼神有点不那么自然,掠过的是一丝惶然。看出之后,我觉得这样还是有些不妥,就把眼光收回来,自然地掉转视线,有心无意地环顾着这间看上去专为高级客户准备的休息室。
我们都没有说话,气氛慢慢尴尬起来。
正在这份难耐越来越难以忍受,我正想打破沉默主动示弱的时候,经理拿着一张纸进来了,很客气地对着女子说,车左前灯处的擦痕已修补完毕,因为擦痕比较细小,所以无须专门重新打磨上漆。车子的制动性能没有受到影响,其他地方也没什么毛病。
女子的脸色逐渐缓和,也不对我看,慢慢地对我说,算你运气。我这才注意到,她说的是很纯正的普通话,难怪经理对她也说普通话,不然他们之间用粤语说些什么暗算我的话,我决计是听不出来的。
我本想反唇相讥几句她也有责任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我不想再去争辩什么,多说无益,车子好好的,我的确也应该庆幸,她说的没错。
她好象有些奇怪我没有针锋相对,自顾牢骚了几句也就气消了。
我甚至对她笑了笑,她在我的笑容里则呆了呆。我看着她,问道,没事我就走了,我道歉于自己的不小心。
我看见她站了起来,心想既然没我的事了,我还是去机场附近转转吧,雨中看飞机是看不了了,就当玩玩吧。于是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门口铮亮的不锈钢门框用手指梳了一梳。想来自己还是在意自己的外表的,没有钱买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就穿整洁干净一点,把头发弄清爽一点。
她走了过来,很奇怪地从包里递给我一把梳子。我笑着拒绝了,示意自己用手指弄弄就可以了。看她有些尴尬,我冲着她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她看出我要走的意思,就说,你从雨中钻进我的车子,把我的真皮椅子给弄湿了,你该看看后果吧。我呆了一下,马上说,不是你示意我上车的吗?你看见我是湿着的啊。她笑了一下,说,好吧,算我倒霉吧。
这几句话一说,我们就算认识了,走出修理厂的时候也随便扯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譬如听我口音不是广州人啊,看我神情也不象烂崽啊之类的。
走到她的车子边,她想了想,问我去哪里,我说去机场。她问我干嘛,我不想说,就说我家住那里。她立刻答道,正好,我被你一耽搁也没心去朋友那里了,我也回吧,与你同路,你搭便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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