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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插话道,留着吃晚饭吧,我很干脆地回答,我就走的。我来一是为了告别你们,二是想知道姑姑的地址,我去了那边只有找他们帮我找份工打打。
前后就几分钟,我就出来了。走了很远,我以为自己不会回头的,孰料,终究我还是转过头忍不住看了一眼。我以为自己的坚决可以拒绝一切,终究我还是拒绝了拒绝一切。
小叔和婶婶还倚在他们的青砖门下,门后透露着黑黑的空洞,黑黑的空洞里是他们拮据而家徒四壁的家。小叔看见我回头了,扬起了手,袖子一下子从手腕处褪到胳膊肘,干瘦的小手臂在风里挥着不肯放下。
我呆了片刻,半晌说不出话,小叔在重庆这样寒冷的冬日里只穿了一件外套,里面尽然连件内衣都没有穿。霎那间,似水流年,我的心思千回百转,内心深处那埋藏地极深的对他们的怨言全消逝得无影无综。我的心里一点也没有了恨。
我以为自己会哭,但是我没有。只是现在我写下这段回忆的时候我热泪盈眶。在小叔不肯停下的挥手中,我缓缓转过身去,多年的心结瞬时解开,就让我在轻松中离开山城吧。
等人潮变成人群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拎起小猪,又摸索了一**上的钱,还在。姑姑家的地址我已烂熟于胸,目前需要的是买份地图找到方位。广场上有些人开始围过来,凭着自己当年有过的江湖经验,我知道,我需要的是勇气,实际上我也不怕他们,我辛苦弄来的钱我一个子也不会白给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于是我把邪气挂上脸,嘴巴上故意大声地操起痞话,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看来中国古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柿子只会拣软的捏。你要是硬柿子,别人终究只是望望看看而已。记得有一次在机舱里看见一则报道,说江西有一对拾荒的母女和欲实施强暴的歹徒相互用菜刀砍,相互淋对方开水,终于把歹徒吓得跪地求饶,要求拾荒的母女放他一条身路。后来记者去医院探望在病床上被砍得血肉模糊的母亲时候,那母亲咬着牙就说了一句让人胆寒的话,对付恶人,就要比恶人更恶!
看来我终归是学到了真传。
终于到了姑姑家的门口,我没有犹豫,摁了门铃,片刻,一个相貌很帅气的和我一般高而且样子与我几分神似的小伙子为我打开了门。
姑姑家住的是小院,隔着铁栅栏,男孩笑吟吟地走来。我一眼就觉得这个男孩子跟我长得很象,尤其是眉宇间。我的脸轮廓生得比较清楚,眉毛很长,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眼睛在眉弓和鼻梁之间陷得比常人深一些。这个来给我开门的男孩子也有着相同的外貌特征,只是可能因为在广东长久生活的原因,皮肤显得黑一些。
小院子里有一棵看上去年岁有些年头的樟树。阳光从树叶间洒落下来,留下斑斑驳驳的阴影映在男孩的脸上,配合着他一脸稍稍有些惊讶的笑意,只觉得分外清新。
我有一种直觉,他应该是我的表弟,我姑姑的儿子。
他在我不远处开始上下打量我,显得有些奇怪和惊讶。
我看出了他的讶意,就笑着大声告道,我是来找我姑姑的,我姓徐,她也姓徐!
他有些乐了,走到我跟前,边给我开门边说,你姑姑嘛,当然也姓徐,你要真是她重庆的侄子的话,那我就是你表哥哦!
我呆了一呆,我印象中,除了当年和父母一块去了新疆后没有回重庆的大伯,父亲四兄妹中生的小辈,我应该排在目前还在新疆南疆阿克苏的大伯所生我的大堂姐之后,排行到老二的。小叔生的是一个比我小7、8岁的堂弟,姑姑的小孩虽然也有17岁了,但是应该比我小月份。我应该不会记错。既然要我叫他哥,还是叫吧,也许他不是姑姑的小孩,而是姑父的什么亲戚呢,叫就叫吧。
我边进门,边弯**去拎地上的小猪,小声叫了一声,嗨,大哥。他笑嘻嘻得很快活地大声应道,噢!
姑姑家比较大,看来姑父的家境不错,我心里真替姑姑高兴。要进客厅的时候,我有些难为情,因为我一路硬座地从重庆赶来,虽然说不上衣衫褴褛,但也够脏得了。在车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头发耷在有菜色的额头上,我自己估计也够不错了。最令我尴尬的是,在客厅的门口,因为空间一下收小,我闻到了自己身上有异味。
这位自称为我哥的男孩递给我一双拖鞋,我知道要换上。那一刻我更加难为情了,二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没洗澡,身上就不说了,那鞋子袜子一旦解放,后果是难以想象的。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也不知道是换还是不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突然一下子来了莫名的勇气,贫穷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也非我愿,但是我不应该歧视自己,把自己看低。我没有什么,但是我坦然,我没有过坑蒙拐骗,没有过伤天害理,我凭什么就这么作贱自己轻视贫困呢?
一这么想,我心里一下子平静了许多,边换鞋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乘了很久的火车,没有洗澡,如果很臭的话,我在外面洗一下再进来,可以么?这次轮到他脸红了。
他低头从我身前走过,说,没事的,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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