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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尽管我一再告诫自己在离开这家工作了近三年的建筑公司时,一定要选择快乐地告别,可是当我趟出公司大门的一瞬间,我还是流泪了,深情地望着公司门楼上的招牌,望着公司二楼我所熟悉的技术科窗口,我泪眼婆娑。他现在一定在科室里,这个我为之神魂颠倒的男人一定还在科室里如同往常一样趴在如山的图纸中策划着永远策划不完的施工方案,也许这时他会偶尔想到我,毕竟我是被他誉为最佳拍挡的合作伙伴,但是他最后能给我的名份也就是这了,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如果一定要有什么关系的话,那至多不过是好朋友而已。他的心正被另一个一边卖着楼花,一边贩卖着廉价笑容的女人占据着,他要结婚了,这个从我大学毕业进入这家建筑公司就一直手把手教我在业务上迅速成长的令我敬佩的师友;这个从我毕业进入这家建筑公司就毅然决然地和他住进一个寝室的令我可亲的大哥;这个就在二年前的一个醉酒之夜,把我们的关系营造出许多暧昧色调的令我心醉的爱人;这个28岁还不知是大男孩儿,还是大老爷们的男人要结婚了。婚期已经确定在这个千禧年的元月8日,距我离开这家公司只有不到1个月的时间。之所以这么仓促,据他所说是他农村的父母一定要在今年抱孙子,一定要在龙年抱孙子,一个多么可笑的理由,一个多么冠冕的理由。从他心事重重地叫我出来,对我说对不起的那一刻,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世界坍塌了,我知道我必须选择离开了,不光是离开他,我还要离开我的职业,尽管我是多么热爱着这个职业,但我实在无法与一个和我曾经鸳枕相温,在简陋的寝室里制造出无限爱意的初恋男人同桌共事;我实在无法和一个以后也许动辄会向你炫耀他和老婆万般柔情的伤心男人,再象以前那样愉快地合作了;我甚至无法安定地坐下来计算那些我本已烂熟于心的工程数据,以至于错误连连。离开,成为我唯一的选择。
别了,我的青春,别了,我的初恋。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家建筑公司,那个熟悉的窗口,拼命克制住想上去再和他作最后一次告别的冲动,别了就是别了,再多一次伤心又有什么用?我只身跳上一辆出租车,我没有去那间伤心的寝室收拾我的东西,我怕寝具里残留着他的休息,会扰乱我的思维,令我无法自拔。我需要一个真空一样的环境来疗复我被爱情灼烧的心灵。幸运的是,在这个我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我总算还有一块可以避风的港湾,这是我亲爱的妈妈给我留下的,她在我父亲退休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搭上房改政策的末班车,从我父亲所在公司里分到一套二手房,她和父亲搬到了位于这座城市西侧的二手房里,而把这套位于市中心的住宅留给了我,她说这是预备给我结婚用的。
冬日的阳光透过屋外高大的法国珙桐上那早已萧条的树枝,投射到这套我熟悉而又陌生的住宅里,这套忘记着我全部少年时代却断续在我青年期的住宅里,阳台的地面上便有了一些斑驳的影子,这个冬天有气无力的。我却喜欢上了这个多少有些颓废情调的冬天,我的心境如是,我喜欢在躺在阳台上颓废的阳光里,闭上眼睛,用透过眼皮的红色触摸阳光,回味每一个昨天曾经拥有的梦。
我很早就发现我的性取向不同于别人,特别是在大学期间,同学们晚上在寝室的卧谈会上兴奋地谈论着各种女性的万种风情时,我却怎么也没出有性兴奋,虽然我伪装成很兴奋的样子,可是这种痛苦只有孤零零的我一个人知道,我害怕,我怕我自己成为一个不同于常人的怪物,我试着强迫自己找女生接触,可是我却怎样也无法同她们来电,走马灯似的换了四、五个女生,除了一起牵牵手、逛逛街,我无法同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在另外一个层次上进行交流,我对自己彻底绝望了,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同性爱者。是的,我是一个和许多我们这样的人一样,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却不敢公开亮相的同性恋者;一个被社会和伦理不能见容,一度异化为精神疾病的同性恋者;一个被主流人群嗤之以鼻的同性恋者。我意淫的对象不是风情万种的少妇,不是青春可人的少女,而是那些高高大大、帅气十足的男生。刚好他正是这种类型的男生,而且只是因为他一次失恋后醉酒的经历,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他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如果男人也有第一次的话,那么他就是占有我童贞的男人,但是这种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童贞,他却很是无所谓,就象一个吃惯了鸡鸭鱼肉的饕饕者,偶尔也会觉得野菜的可口,但他绝对不会在意是第几次尝鲜,只觉得好吃就成。
躺在阳光的怀抱里,我就象一只站在水边的孔雀,自伤自怜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在这样一场爱情的战争里,我败下阵来,我为自己的失败买单,我失去了童贞,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信念,我甚至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但是我还须要生活下去,为了我多病的母亲,她被我失业的事折磨得彻夜难眠,进而虚弱的身体受不了这种打击而住进了医院,她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突然辞职,我所有的家人都无法理解,我总不能对他们告诉他们自己是因为喜欢上一个男人,而他却爱上别的女人的缘故吧,他对我的伤害已经够深了,我总不能再让这种伤害波及到我的家人吧,况且我怎么能忍心伤害我含莘茹苦的母亲,多病而又无辜的母亲。我只能欺骗他们说是自己胜任不了这份工作,而且对这份工作不感兴趣。我的家人虽然不能理解我,却宽容着我,我的母亲甚至拖着病体在这个古田路的地方开办一家小餐馆,我知道那是她为我安排的后路,为的是不让我沉沦,果然在2000年年底,她就把这家她经营了几个月,生意逐步走向正轨的小餐馆交给我打理,这个小餐馆成为我开办另一番事业的起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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