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四)
<2>易天池每次出现总是不宜时间和地点,好象是地府魔王故意安排似的。上次在酒吧出现还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个公共场所,而现在他出现在一个情敌的家里,我真的无法理解,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太疯狂了?昨天还是刀锋相对的敌人,今天就成同处一室的亲密好友?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说话,眼神里有些哀怨而凝重,但是我的出现好象他早有所料似的,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一脸平静。我们僵持对视了一会儿,小开从他房间出来了,见到我那个表情,好象知道了什么,笑着对我说:"先进来吧,帮我收拾一下房间里的东西,等下搬家公司就来了。" "哦。"我应了一声就从易天池身边擦过,跟小开走向他的房间去。而易天池随后走进了我原来住的房间,砰的关上门,我感觉象是他在我身上狠狠抽了的一鞭,不禁浑身一阵颤抖。小开叫我把电脑音箱装进盒子里去,然后开始为我解开这个迷。
"不知道那小子抽什么疯,那天我从你那里回来后,看到他在楼下的花坛蹲着。我没理他,可是他居然跟着我上楼。我感到纳闷,于是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找你。我想,是不是上次你和他打架了,现在来找你报复,就告诉他你已经搬家,不住这里了。可他还追问你现在住哪里了,我懒得理他,就丢下一句不知道,然后关上了门,没让他进屋。大概过了半个钟头,他又来敲门,问你的房间是不是要转租出去,我说是,他竟然说要来租你的房间。我觉得他是来故意找麻烦的,就说不租给他,然后把他轰走。可是他第二天又来,还是说租你的房间,非租不可。我经不起他的纠缠,心想我也快搬出去了,现在租客也不好找,就租给了他,让他自个儿在这里折腾,反正他绝对找不到你了。他住进来后出乎我的意料,异常的安静,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他说了几句话我都数得清,平时在家,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搞得特神秘。不过感觉他也不是特别坏,有时候买些水果回来还分给我一两个,就是不说话,丢下就走。害得我一再错觉他是个哑巴呢。哈哈!之前没有告诉你他来找你,是因为怕你知道了以为他在找你麻烦而惶惶不可终日,不过现在看来他找你好象不是报复,而是想向你道歉呢,等下收拾完东西你过去找一下他吧,到底怎么回事,即使是报复现在有我在呢,我就不信我们两个打不过他一个瘦猴。"
我知道他找我不是为了报复,但是现在面对他我感觉比报复还要可怕。他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找到我呢?他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是个GAY,不,应该是双性恋,以他的生活环境,找到一个帅哥或者一个美女,都是轻而易举的事,随便一个都比我强。我是这么平凡的一个人,身上哪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让他穷追不舍的。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了,我也不能再退缩,必须去弄个明白,也是让我们做个了断,大家都心安理得的过各自的生活。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后,我来到他现在住的房间,敲一下门,他就打开了,我走进去,他随后关上门。正当我环视这个我住了将近一年的房间,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我惊吓得整个身体僵硬起来,两手伸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沉默着,良久才呢喃道:"你为什么逃避我,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怕小开在外面听到点什么,于是小声的说:"我们到楼下去说吧,这里有小开在,他知道了不好。"他松开我,穿上一件外套,和我走出房间。我和小开打了声招呼,说我到下面走走,很快就回来。他叮嘱道:"小心点,别再打架了哦。"好象前半句是跟我说,后半句是跟易天池说的。
我们到小区附近的一个果汁店坐下,点了两杯热饮。
我见他还是沉默,于是就说:"你说吧,你为什么非要找到我。"他看着我,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娓娓道来:"其实,你第一次去蓝狐酒吧,我就注意到你了。因为你长得很象我以前深爱过的一个男孩子。你总是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不怎么喝酒,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好象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和傍边疯狂的客人格格不入。他也是这样,很安静,话很少,但是一笑起来特别迷人,我深深迷恋上他那种味道,我们在一起将近两年,那段时间是我由生以为最快乐的时光。他比我大两岁,你应该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吧?"
"我25岁。"我插上一句,然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很贪玩,很顽皮,到处惹是生非,可他从来不嫌弃我,对我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每次生病或者和别人打架受伤后,都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他也劝导过我,不要再这么幼稚了,好好唱歌,将来参加唱歌之类的选秀节目,或许能一炮而红。可我秉性难改,还是一直跟一帮猪朋狗友到处打架。有一次在一个网吧里和一个人打起来,把他打得脸肿鼻青的。谁知道这个人来头不小,是我们当地最霸道的一帮小混混的老大的弟弟。当天晚上正当我在酒吧里唱歌,他哥哥带着一帮驴骡来砸场,而我深爱的那个朋友当时也在场。在一片混乱中,一个啤酒瓶向我飞过来,谁知我朋友猛的一跳到我面前,啤酒重重的砸到他头上,而那些人还不罢休,更多的啤酒瓶,酒杯飞过来,最后他不醒人事了,送到医院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眼睛就那样闭上永远不睁开……"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下,我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我无法想象这么冷俊的一个人背后还有那么悲惨的故事。
"发生那件事后,我一度萎靡不震,整天痴痴的发呆,茶饭不香,觉也睡不好,一下子瘦了10多斤。我家人见我这样,就把我送到上海我姑姑的家里,希望我离开了大连能忘掉那些事,重新振作起来。可是来到上海后我也一直没能忘掉他,失去他我感觉好象失去了整个世界。以往他种种的好总是在脑际漂浮,挥之不去。我觉得是我亲手杀了他,要是我当初听他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深深的愧疚和难于愈合的伤痛让我完全变了个人,话变少了,不再贪玩了,也不再惹是生非。人生对我来说已经索然无味。"
他顿了顿,抹了一下眼泪。
"你的出现我总觉得是上天靡靡之中故意安排的,你身上有太多他的影子了。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那么的相似,我感觉他还没死,你就是他的副体。于是我总想找机会接近你,就算你不是GAY也要做你一生一世的朋友,把我欠他的都偿还在你身上,你就是上天派来让我赎罪的人。可是至从那次看到你跟小开带着一个男孩子来酒吧后,我就断定你也是GAY,因为你对那个男孩子的眼神,动作,言语都是那么的暧昧,我感到欣喜若狂,同时也感到有点失落,虽然你是GAY,但是你已经有所爱的人。可我还是坚决要认识你,做普通朋友也好。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去结识你。随后有一天你和小开带着两个女孩子来酒吧,其中一个就是肖玲,而肖玲一直在追我,但是我对女孩子没有感觉,所以没答应跟她在一起,可她不肯罢休,还是老缠着我,我觉得有个人在身边吵吵也不错,没那么孤单,就没轰走她。我知道你和她有关系后就想借助她来结识你,于是答应了她。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和你打起架来。本来那次我不想下手那么重的,可是转念一想打你越重就越能让你记住我,所以完全失去了控制。当那个男孩子下来拉开我,妒忌心让我失去了理智,连带他一起打了。过后我一直痛恨自己,明明是想接近你却那么狠的打你,这样你离我更远了,我更不敢靠近你了。你绝对想不到,我一直跟踪你。看到了你总是和一个女孩子散步,还牵手,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难道你完全是个直男?可你和那个男孩子的暧昧关系还在继续,我就把你定论为双性恋。那天你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来到酒吧,我想,机会来了,就悄悄坐到你面前。当你说你失恋了,却不是和女朋友分手,我完全明白。于是帮你唱了那首<我爱的不爱我>,如果你留意里面的歌词,你会发现很贴切你当时的心情,特别是"红酒倒进高脚杯,我喝下的却是眼泪,一个人越喝越醉,一首歌越唱越悲。感情里没有谁错谁对,不小心却让人心碎。爱如果可以随意支配,我就不会如此的狼狈。我爱的人他却不爱我,心痛是最后的结果,谁能了解我的难过?"这几句。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你和肖玲他们来酒吧的那天晚上,我唱了<硬币>那首歌,也是为你而唱的。其实我一直在为你歌唱,只是你没有注意过我。去你家睡觉的那天晚上,想到终于可以触摸到真实的你而带来的兴奋让我失去了理智,于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没有想到你反应那么大,还搬家逃避我。我悲痛欲绝,感觉自己满身罪孽,我的狂妄无知断送了我深爱的人的生命,现在又深深伤害了你。你走后我每天都来到你楼下等你,可是总等不到你,我以为你去外地出差了,直到遇到小开,我才知道你已经搬走了。可小开还住在这里,我想你会再回来的。于是从我姑姑家搬出来,来租你的房间。我的朋友离开人世了,我再也没有赎罪的机会,而你还在,我一定要等到你……"
这时候我手机响了,是小开打过来,他说搬家公司已经过来了,东西差不多装上车完了,马上要出发。我跟易天池说先过去吧,然后我们就回去。我要跟车过去小开的新家,易天池也说要过去,我说你晚上不是还要唱歌么,不用去了,他说跟经理说一下让另外一个歌手替上就可以了。于是,我和他坐在卡车后座,小开坐副驾驶。不过我们没有再说刚才的事,倒是小开问易天池:"你为什么和肖玲分手了?"
"我和她不合适。其实她还爱你的,我也劝过她了,让她回到你身边。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她是花心了点,但其他方面都还是不错的,她身边应该有你这么一个稳重的男人。"小开回头看看他,有点不信任,不过眼神明显很温和,不象在看一个情敌,而是一个朋友。
把小开的东西搬完,再整理一下,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我们三个到附近一个餐厅吃饭,小开要了两瓶啤酒,可我不喝,易天池也不喝,只有小开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不过他今天看起来心情非常的好。在茫茫大上海,他也算有个家了,而我还在继续漂,不知道奋斗到何时才有个落脚之地。
吃完饭,小开要我一起到他新家睡,可易天池坚持要我跟他回去。我想,我已经逃不开了,也没有必要逃避了。具体以后和他什么关系我现在心理还没有个数,我还无法接受他,枫还深深的扎在我心里,但是我至少可以做他的普通朋友,可以安慰他受到巨伤的心灵。于是我跟易天池回到了我和枫留下很多故事的房间。
这一天晚上,我没有拒绝他的拥抱,但是我们也仅仅是拥抱,不再有其他动作。半夜里他一直流泪,我完全理解他。让他躺在我的怀里,轻抚他的后背,象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鸟。
(十四)
<3>扣问心门,这个一开始给我感觉是迷乱,轻狂而消沉的易天池,我爱他么?好象直到现在我对他还没有砰然心跳的感觉。虽然他如真似假的故事和几经周折跟我结缘,也深深触动我的心弦,可是弹奏出的是同情的旋律,没有爱的乐章。
经历了那段感情的折戟沉沙,我的心扉已经变成铜墙铁壁,易天池三番两次软磨硬撞也撬不开一丝裂缝,可他依然这么孜孜不倦的在外面徘徊。我很想告诉他,你走吧,这扇心扉就算观音如来也扣不开,千军万马也攻不破,别再徒劳了。但他能明白么?罢了,一切顺其自然。
早上醒来,易天池还在熟睡中,看着他哭得红肿的眼睛,我的心象是一阵寒风吹过,说不出的冰冷。对于他,我已经躲不开,撵不走,也不忍心了。好象上天早已有所安排,注定让我来治愈别人在他心里留下的伤口。可我还不知道如何下药,爱情我给不起,友情不知道是否有效。不管怎么样,先试了再说。
我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告诉他,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躲开他了,我愿意做他的好朋友,他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时找我。我给他留下了电话号码,也留下新家的地址。然后起床,匆匆的上班去了。
林子枫已经跟我渐行渐远,可我依然挣扎于他留下的感情旋涡当中,不知道何时才能解脱。明知道一切已经人去楼空,而我总觉得冥冥之中会有天意,他会在某一天再次不期而至,或许这一天要等到下辈子,我也要等他一阵兮兮来风再次吹开我的心门。
(十五)
<1>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偶尔绚烂的流星划过不会改变天空的颜色。我每天还是来回穿梭于上海密密麻麻的楼宇之间,忙碌于寄于生存的工作当中。只是隐藏在老式弄堂里的家每个周末多了一个的身影,易天池成为了这里的常客。但是他充斥了我的生活空间却镶嵌不进我空寂的心灵,我依然倍感孤独。
一个人的长街,一个人的咖啡,一个人的午夜场,一个人的地铁,一个人的深秋。上海的繁华色彩为别人而浓重,徐家汇的窈窕淑女为别人而美丽,我的生活依然是灰色的,落寞的。属于我的华光已经引退,它迟迟不肯再出现。它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没有权利去追求,去争取。等待,茫然的等待,无限期的等待。连自己在等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那么的飘渺而虚无,好似水中月,境中花。
随着法国梧桐树的叶子越来越少,一场接一场晰晰呖呖的小雨把整个上海淋个透,天气逐渐转凉了,秋去冬来总是在不经意中的事情,冷不防一阵冷风吹来,告诉你风衣里面应该加件羊毛衫了。而易天池单层风衣里面还是一件薄如纸的T恤,有时候我看到他冷得鼻子都通红,他却还是坚持他的风度,我跟他说过好几次多加件衣服,他总说:"没事,我不冷。"
在一个烟雨蒙蒙而阴冷的周末,他最终还是感冒了。接到他的电话后我就匆匆赶往徐家汇地铁站,准备去浦东。
正当列车徐徐开动,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窗前闪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我从座位上跳起来,贴到车门玻璃,贪图的望着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身影,我的心开始排山倒海似的涌动起来。可是随着列车呼啸而去,他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而脑海中开始飞旋着一个个有关于他的画面。
我拿出手机翻出那个熟悉的号码,然后拨过去,可是响了两声,我挂掉了。我在做什么?我害怕什么?脑子飞速旋转,却抓不住一点意识。
他的出现又怎么样,他会回到我身边么?回到我身边又怎么样,他会属于我么?他的心,在女人身上……
我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得我一阵哆嗦。屏幕里如闪电般的显示出三个字:林-子-枫。
(十五)
<2>抑制内心的澎湃狂潮,接起电话,一个久违的声音传来,象幽灵在浅吟低唱,漂移浮离,让我一度以为列车开进了地狱里了。
"你在哪里?" "地铁里。" "你去哪里?"
"去浦东。" "你不是住在浦西了么?" "去看一个朋友。" "易天池么?" "是的。" "你到哪个站了?" "快到万体馆了。" "你在那里等我。我在徐家汇,马上过去。" "哦"挂了电话,我的心又象掉进一个迷宫似的黑洞当中。怎么感觉我的生活就象在光天化日下裸奔,一切的行动都让别人尽收眼底。
他从何而知我搬家了?从哪了解我和易天池成了朋友?这些都是迷,难道他也象当初的易天池一样跟踪我?一股神秘色彩在我脑海里涂上厚厚的一层,让我迷惑,让我抓狂。
我到体育场站下了车,在站台上等他,心情很复杂,思绪莫名的翻滚。刚才见到他时还感觉象是一只白鸽,而现在想来他更象一只猫头鹰。在我最黑暗的日子里,他却明晰如昼。
第一趟车开进站了,没有出现熟悉的面孔;第二趟车开走了,没有留下熟悉的身影;第三趟车到达了,蜂拥而出的还是全部陌生人……
我想我该走了,也许刚才根本没有林子枫的身影和声音出现过,那些都是幻觉。在这个淫雨纷飞的季节里,我的脑子就象这座城市一样湿漉漉的,灰蒙蒙的,总是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幻觉。
我自嘲的笑笑,然后转身,打算去转4号线。
共21页 上一页 ...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