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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大字体（十三）
<2> "怎么一个人来喝酒啊？"他带有一点关切的问我，声音很低沉。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我感到疑惑，这个两个星期前把我打进医院去的人，此时竟然这么平静的坐在我面前，还这么关切的问我。
他今天穿得很整洁，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一套整齐的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头发也不再凌乱，根根精神抖擞，好象还化了一点妆，刺眼的光束扫过他脸上的时候可以看出淡淡的眼影和加工过的嘴唇，脸上明显涂过粉，但是看起来并不妖艳，只是五官轮廓更立体了，面容更干净了。不变的是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尽管显得更大了，但是注意一看还是觉得略显疲惫，似乎永远睡不够的样子。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被我打怕了。"他说着嘴角稍微往上翘，露出一丝笑容。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只是太多时候他都是阴沉着脸，不知道装酷还是本来就满腹忧伤。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到，不知道怎么的，声音有点抖。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怎么说？"我更疑惑了。
他看着此时有几个人在调试各种乐器的舞台说道："我是这个酒吧的歌手，几乎每天都在上面唱歌，经常来这里的人都对我很熟悉，你是第一次来么？" "来过好多次了，可是没留意过唱歌的人。" "不喜欢音乐？还是看不起酒吧歌手？"
"喜欢，但是我很少去关注歌手。很多听过好几遍的歌都不知道是谁唱的，这是我个人习性，没有看不起谁。更何况我比较少来酒吧，来了也不怎么往台上看。"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解析这些，我完全没有必要去理会这个人，他是我好朋友的情敌，还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可是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和轻描淡写的话语，今天我无法把他和地痞流氓混为一体。而他为什么坐到我面前，这么平和的跟我说话，我无从所知，只是看得出没有任何恶意。
他跟一个服务生要了两个杯子，两支啤酒，在两个杯子都倒满，自己拿一杯，递给我一杯，然后说："所谓不打不相识，你这人挺不错的，要是不嫌弃我是个酒吧歌手的话，我们做个朋友吧，来，干杯。"我举起杯，跟他碰了一下，他一饮而尽，我也一口喝干。
"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我对你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
"你了解我？了解我什么？" "你的工作，你的女友，包括你的学生。" "你有点可怕，你是私家侦探啊，为什么要了解我这些，从哪里了解到的？" "没为什么，那天和你打架后，我就问肖玲一些关于你的东西，她全盘告诉我了。" "是怕我去报复么？所以事先摸清我的底细？"他笑了笑说："别把我想得这么坏，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么瘦弱竟然敢动手打我是怎样一个人。打架对我来说是平常事，有什么可怕的。"我目光从他脸上移到酒杯，一只手晃了晃半杯酒，没有再说话。我现在没有兴趣去了解他，满脑子都是枫。此时枫应该还在花前月下，而我却在这里面对着一个不知所谓的"地痞流氓"饮酒怀伤。
"你是不是失恋了？" "哦。"我还是低着头，没有看他。
"跟你女朋友分手了？" "没有。"说出这两个字后我才发觉自己前后的回答是矛盾的，抬起头看他。他没有再问，只是会意的笑了笑。这张笑脸让我感觉很可怕，上面似乎映出我心底的一切。难道连我和枫的事他都了解？他有这么神通广大么？我不寒而颤。他对我来说愈加扑朔迷离了，好象布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让我一步步往里走。
过了一会，有个人来叫他，说他该上台唱歌了，他应了那个人一声，然后问我："想听什么歌？我给你唱一首。" "不用，他们安排你唱什么歌你就唱什么好了。" "呵呵，我来帮你选一首吧，你一定喜欢。"说着他走出吧台，向舞台走上去，和两三个乐手耳语了什么，然后拿起麦克风说："下面为大家献上一首孙楠的歌，<我爱的不爱我>，希望大家能喜欢。"酒吧里的人都静下来了，齐齐看向舞台。
音乐开始响起，随后是他发出带有一丝沙哑的歌声，和孙楠唱的不同，是另一种味道，好象是从一个靡靡之世穿越时空，姗姗而来，娓娓而去，象清风吹过，不在任何人心上留下痕迹，却能激起一阵阵涟漪……
红酒倒进高脚杯，我喝下的却是眼泪，一个人越喝越醉，一首歌越唱越悲。
感情里没有谁错谁对，不小心却让人心碎。
爱如果可以随意支配，我就不会如此的狼狈。
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心痛是最后的结果，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谁能了解我的难过？
红酒倒进高脚杯，我喝下的却是眼泪。
一个人越喝越醉，一颗心越爱越悲。
感情里没有谁错谁对，不小心却让人心碎。
爱如果可以随意支配，我就不会如此的狼狈。
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心痛是最后的结果，
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还和悲伤一唱即合，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心痛是最后的结果，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谁能了解我的难过。
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心痛是最后的结果，我爱的人她却不爱我，谁能了解我的难过。
我的爱却不爱我！
……
（十三）
<3>他总共唱了三首歌，其中一首是劲歌，一首英文歌，可惜后面两首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歌。每首歌都得到如雷般的掌声，还有好多人上去给他敬酒，他没有拒绝任何一个"粉丝"，有敬必干，我很佩服他的酒量，换作我，早倒在舞台上不醒人事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酒吧里这么认真的去听一个人唱歌。在我看来，他在音乐方面很有才华的，不管是劲歌还是慢歌，都收放自如，把歌中其味表达得淋漓尽致，又完全没有原唱的痕迹，张显个人特色，充满磁性的嗓音让人心碎也让人发狂。那些星探都去哪里了，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歌手完全可以把他包装出来，绝对大红大紫，比那些五音不全的港台明星强过N倍。我只能叹息这个世上有太多人怀才不遇了。
他一番婉言谢绝众多客人要求续唱后，走下舞台，回到我面前坐下。劲暴的DJ舞曲随即响起，整个酒吧好象随时都被震裂，刚才还平静如夕的人们这时候开始骚动起来，有的就在原地扭动，有的走进舞池加入群魔乱舞。
我表面还是平静的，可是心理已经开始被这震天响的音乐弄得翻江倒海似的，还有刚才他的歌声让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还余留未尽。我看着他，眼神有点迷离，昏暗而杂乱的灯光下，我辨不清他是天使还是魔鬼。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根根血丝清晰可见。他也看着我，我们都没说话，也无法说话，因为耳边的舞曲完全淹没掉所有声音。
他拿起一瓶啤酒又在两个杯子倒下，然后我们又干了。没有言语，似乎这酒就是传达了所有我们想要说的话。干了几杯，恍惚中，感觉坐在我面前的就是枫，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声不响的抛弃我，为什么这么无声无息的离我而去，给我一个理由，哪怕是假惺惺的，微不足道的，或许我都能接受，我都能坦然一点，好受一点，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么，难道你就这么忍心伤害我么。爱上你是个错，可是为什么不能让它象夕阳那样，在天边画上一片绚烂的彩云，再慢慢落下去。而你，在烈日当空的时候，就猛然收起所有光芒，留下一片漆黑，让我独守空寂。你太残忍了……
喝完几瓶啤酒，他拉起我，走出酒吧。
深秋的夜晚很凉习习的，静幽幽的，路上有偶有车辆悄悄飞过。我们走上杨高南路，来到世纪广场的一块草坪上。一排排路灯象一群忠诚的守夜神，伫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不会因为没有人迹而偷懒息光。我坐在那里看了旁边的他一眼，他躺在草坪上，双手放在头下准着，大大的双睛注视着一片漆黑而零稀有几颗星星的天空，此时他就象一只猫头鹰，看起来比白天要精神很多，晚风轻轻吹过，拂起他前额的头发，飘逸而张扬。两片红艳欲滴的嘴唇紧闭着，好象不再有张开的时候。我惊叹原来男人的嘴唇也可以这么红艳，原本还有一点发紫，现在好象都被酒气给冲淡了，象两片清晨里刚刚绽放的红玫瑰花瓣。
我们沉默太久了，我很想跟他说说话。也许他从别人那里很知道了一些关于我的事，可我对他可以说还是一无所知，连他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而他为什么这么陪着我，从一个仇人到这么亲近的朋友好象就是转瞬之间，让我百般不得其解。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声音很低，但是在这万籁具寂的夜晚显得很响亮。
"易天池。"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他的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还是从鼻孔发出来的，那么的轻。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
"为什么陪着我？"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说："因为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可是我们不是很熟悉，可以说还是仇人。"
"可能你对我不熟悉，可我感觉你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这话很牵强。" "那就是缘分吧，何必说得那么清楚。如果你觉得我不够资格做你朋友，那就当今天晚上没有碰见过我好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读不清，好象也没必要去从中得到什么，我也企图抗拒走进他的世界，我和他完全不是同一类人，朋友？在我们之间好象很难成立。
我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东方艺术中心就象一朵庞大的魔花，沉睡在黑夜中，若隐若现，让人抓摸不定。
每当我心情不好，我都不想多说话，但总希望有个人静静的陪在我身边，这样我会感觉不那么孤单。而上帝好象对我特别的优待，上次赐给了我王芸英，这次又送来了个易天池。可是我感觉就象先扇一个小孩一记耳光再给他一颗糖一样，怎么吃也尝不到甜味。
不知道那样坐了多久，他说回去吧，深秋的夜里会有冻霜，着凉了不好。
我们站起来，可是不知道去哪里。我家离这里不远，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也住这里附近。
"你住哪里？"我问道。
"卢湾区。" "很远啊，现在没有车了，你怎么回去？" "去你那里。"他说得那么干脆。
我张口嘴想说什么，可是又闭上了，向我家的方向走去，他跟在后面。
（十三）
<3>小开已经去青岛出差一个星期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家里静得出奇，只有两个沉默的人的脚步声噔噔作响。我让他先去洗澡，自己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黑夜显得异常庞大，浸没了世间万物，却淹没不掉枫的影子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的房间里的壁灯发出微弱而暧昧的黄光，我觉得它错乱了时空。
易天池洗完澡，走进我的房间来。腰间系着我的一条蓝色浴巾，上身裸露着。消瘦的身板，没有一点赘肉，皮肤白皙。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给他，然后说："你就睡这里吧，等下我到隔壁房间去睡。" "一起在这里睡吧，别去隔壁了。"他边穿睡衣边轻描淡写的说。
我看看他，有点不解，一个男人要求和一个男人睡觉，在他看来就这么寻常而不需要任何理由么？
他见我没动，又说："快去洗澡，时候不早了，你不困么？"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走进浴室。
我真希望我真的困了，倒头就睡，可是我没有，依然很清醒。今天傍晚那个丛柳下的画面萦绕在脑海里，俞夜俞清晰。
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我迟疑了一下，该进小开的房间，还是进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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