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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逝水催人老。相思成泪何人懂。
琴弦新续,欲弹犹止声不通。
画笔重执,描出竟是当年容,曾携手同度,巫山雾浓。
只如今心事,谁人与共。
他年如是容颜改,应知故旧不相逢。“
一曲唱后,满座中竟然没有半点声音,王峰细细咀嚼那些歌词,原来是远人不归的怨语,但词中有许多语句,也暗合自己,“如今心事,谁人与共。”“他年如是容颜改,应知故旧不相逢。”不由得黯然神伤。看大刘呢,也正呆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转眼看台上的靳新,神色黯淡,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向王峰这一桌看过来,说:“以下这首歌,歌名叫做《无缘的爱》,是专门为一直都对我爱护有加,待我如同亲人的王峰大哥唱的,希望他能原谅我所有的错,哥,我感激你,敬爱你,不管以后怎么样,你在我心里也永远是我的哥。”王峰听清楚了,大刘也听清楚了,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不过各人所知的却不一,其他座上的人都鼓起掌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第一首歌唱得好,还是为靳新所说的这一段深情的话,大刘也鼓掌,但目光却是看着王峰,他分明看到了王峰全身一颤,两眼惘然,这是大刘所见的,他也能知道的,能理解的,王峰却情愿自己听不清楚,可他偏偏是听清楚了,只一刻间,他觉得自己的身子重得似在向无底的深洞里沉去,却又好像是轻得像正要随风飘去。那一个字一个字,重如千钧大锤,一锤一锤地敲打着自己的心房,那一句句话又冷如冰雪,兜头倒下来,却又从心里开始冷起,渐渐的蔓延到全身,痛,却说不出来,他要努力控制自己,却无法控制得住,他只感到自己虚脱似的无力。好像过了很久,但又好像是过了一会,王峰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猛然一惊之下。他醒悟过来,发觉有泪滑落在自己的脸上,他知道自己终于还是失去了靳新,是彻底地失去,同时也忽然明白出来之前为什么靳新会那么疯狂了,是感激,是敬爱。原来他竟是下了决心了。用这一次来报答自己对他的爱护。可怜自己竟没能理解,还只是一厢情愿地做着梦。靳新选择这个地方来告诉自己,那更明显,不过是断了自己的想法,王峰忽然很恨自己,他想哭,却又绝不敢哭出来,他狠命地握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像是发泄着内心的恨,又像是握住一根可救命的稻草。他知道那是大刘的手,更知道也只有大刘才会了解他的痛。大刘也紧紧地握着王峰的手。含笑地看着王峰。从大刘的手里透过来的温暖,让王峰定了定神,再迎上大刘含笑的目光,他忽然明白自己这时该怎么做了。他努力地挺起身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每一次吸气,他就让自己镇定一分,当所有的痛都被他镇压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时,他放开大刘的手,并对大刘微微一笑。大刘冲他点点头,举起桌上的酒杯,王峰也举起酒杯,两杯相碰,然后在大刘的低语“为往事干杯”声中,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这时听得清楚,靳新正唱到最后的一句“会不会来,,,,”声音悠远绵长,半咽半泣,王峰向靳新望去,灯光下他竟不掩饰半点情绪,泪流满脸。王峰又是一颤。鼻子发酸,发现那最深处的痛又蠢蠢欲动了,于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痛与泪都赶回心里去。大刘轻声问:“你还能喝么?”王峰对着大刘一笑。又举起杯子来,却发现杯子是空的,没有半分重量,
靳新终于唱完了,当最后的一个音符消失之后,满座里响起了掌声。商平和程德雄也在歌声里回过神来。商平看着王峰说:“这小子,了不起。竟是这样的人才。”王峰微微一笑,大刘替他答道:“是不错。”程德雄也不知是被触动了什么,眼里也有着隐隐的泪光。小郭和靳新回来了,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靳新抹着眼泪,看着王峰,然后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举起来,向王峰说:“哥,我敬你一杯酒。”王峰却只对他点点头。也举起了杯子,“叮”一声轻响,仿佛是晨钟暮鼓惊醒所有的梦,王峰是一饮而尽的,但他还记得对靳新说了一句话:“你不要一下子喝完,伤身子的。”小郭也没有了原来的兴奋,叹息着说:“原来歌的魅力是这样的大,我听得只想哭。小靳,你唱得真好听。”靳新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不语。王峰一笑,小郭狠狠地说:“你还笑得出来。”王峰叹了口气,举起杯子来,跟小郭碰了一杯说:“想想我们相处的一年时间,有多少值得回忆的事情,只是明天你的办公桌就换成了第二个人了,谁能笑,但我总不能对着你哭的只是分别而已。”这一句话,勾起了小郭的愁绪,眼里湿润了,抬起头来看王峰,竟也是眼角有泪。除了大刘,没有人知道王峰的你是什么样的泪。
靳新也许是懂得王峰的泪的人吧,只是他却并不说话,坐在那里发呆,商平笑着对他说:“你唱歌这么好,比那些所谓的歌星要好听。”靳新摇摇头,大刘在旁边叹道:“是好听,因为靳新是用心唱的,”王峰坐下来,正好听到大刘的这句话了,不觉又是心里发苦,用心唱的。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举起酒杯对商平说:“商老板,今天晚上要你破费,敬你一杯。”商平也举起了酒杯,看了大刘一眼说:“也没有什么。老大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王队肯赏这个脸也不知道多高兴了。”王峰听到这句话时,扭头看了一眼大刘,大刘也却正因为商平说这句话而在看着商平,目光中透着一种王峰看得懂的深厚情谊,王峰心头又是一酸,赶紧仰头把酒喝下,一股酒下去,却未必就压得住这苦与这酸了,他其实就是要找点事来做的,不想让自己受这种情绪所牵制,可是,却还是会受牵制。小郭站了起来,替王峰倒满酒,说:“头儿,我一直得到你的关照,大家相处得那么好,真的好舍不得你。也许明天我还会遇上很多人,也许明天你也会遇上很多人,但我不会忘记你的,喝了这一杯,我们永远是朋友。”小郭说话一向大大咧咧的,但这翻话却说得细致动人,王峰听到心头又是一酸:“我会忘记吗?也许我明天会遇上很多人,我却可能永远都忘不了。”王峰拿着杯子站起来,他发觉自己身子有点浮,连忙努力地吸了口气。跟小郭碰了杯,说:“只求你还记得我就好了。”又是把酒一饮而尽。眼光掠过靳新,看到他正抬起头来,浓黑的双眉下,那清澈如水的目光关切看着自己,可王峰能接受这种关切么?心里又是一痛,王峰连忙对大家说:“不好意思,先去一下。”说着不敢再看谁,向洗手间走去了。
才进洗手间,王峰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想着靳新的一言一语,那心底的痛与苦直灌上来,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泪流满脸了,没有人,他不必要再强制自己,就任由这泪流,他原以为那天哭了又和大刘谈过之后,也许心里会难受,但只怕不会再有泪了,但是没有想到,他这次还是要流泪。他问自己为什么。想想,这也许正是出门前,靳新又给了自己的一点点希望吧,如果没有那点希望,自己可能也不会再度失望,而这再度失望却绝不是第一次失望后的那种痛与那种苦可比的。他站在水槽边上,一手撑着墙,一手按着肚子,一边想着,一边泪流着。他把那些喝下去的酒与那些刚才强压下去的苦与痛,从肚里心里一点点地搜括出来,一次就痛快地吐个够,也流个够。吐完了酒就吐苦水。直吐到自己觉得肚里心里再没有东西了,才止住了,然后来到洗手处,掏了一把水,抹了一把脸,抬头看镜里的人,一阵狂吐后,脸上一片潮红,王峰对着镜子点点头,然后心里对自己说“王峰呀王峰,你本是个男人,还为这种事像个娘们儿那样流泪吗?”他摇摇头,像好挥走所有的烦恼似的,至于是否真能挥走,他自己心里知道的,于是又笑了笑,镜里的人也笑了笑,却显得面无表情。
门推开了,王峰从镜里看到是大刘,转过头来,大刘盯着他,王峰点点头,对大刘,有些话他是不用说的,他知道大刘也明白,一个真正的朋友也许就是这样的吧,他想起刚才死命地捏着大刘的手那种情景,忽然有点觉得不好意思来,大刘说:“刚才靳新说要来看的,被我拦住了。”然后忽然又笑了起来,说:“早知你没事,让他来好了,他来了肯定有点事。哈。”王峰不理大刘,又掏了一把水往脸上一抹。就要走出去,大刘连忙说:“等等我。”王峰也不理会。自顾自走了出去。
桌子旁的几个人正在谈话,程德雄问小郭要做点什么,小郭也没有说得太清楚,好在程德雄也懂得为人之道,并不多问。只是说看看有什么可以合作的,靳新则从王峰在洗手间里出来开始一直看着他走到桌前,眼里满是关心的神色,等王峰坐下了,轻轻问一句:“哥,你没事吧?”王峰看了一眼靳新,淡淡地说:“你看我像是有事的人吗?”说着又“哈”的一声笑了起来,靳新眼里闪过一丝丝难言的情绪,脸上神色黯然,低下头去,没有说话了。商平则不说话,看着王峰和靳新的样子在深思,一会儿却又从嘴角上浮起了一点点的笑意,大刘从洗手间出来后,还是坐到了王峰身边。却对靳新说:“你哥没事,放心啦。”小郭笑着对王峰说:“头儿,靳新专门为你唱的那首歌,可真可听。要不你也来一首吧。”小郭一提到那首歌,王峰心里就“忽登”一下,大刘却笑着接过话来,说:“靳新唱过了,谁还敢上台唱,算他有本事。哈。”一群人就又热烈起来。这讨论期间,靳新始终没有说话,只不时的拿起茶杯喝点茶,王峰也是笑语连连,却始终正眼也不看靳新。因为他不敢看,靳新那满脸委屈的神色,只要他看一眼就会心痛。王峰知道,其实靳新有什么错呢,只不过自己的心作怪罢了。
商平说:“靳新刚才说要到仓库那边去住,你看怎么样?”问的是王峰,王峰心里忽然又是一痛,幸好刚才早就把那些已经充满在心里的,肺里的,眼里的,细胞里的泪水都清空了,所以如今心底下再涌上一股酸味他还是有空的地方可以承载,心是痛的,却没有泪可以流了。心里只是想着:“靳新,你用得着么?我是这样可怕的么?”可是一想,随即又心灰意冷了,既然是这样,也好,于是马上笑着点点头:“商老板你看着办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该怎么决定他总做得主的。”靳新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王峰,眼里含着泪光,说:“哥,我,,,,我到休息的时候就回去看你的。”王峰心里又是一酸,却含着笑说:“嗯,你有空的话就回来。”商平笑了笑,拿眼睛看着大刘,大刘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说:“这有什么呢,只是你也不能委屈了靳新就是了。”程德雄笑着说:“老大,你发的话,谁敢委屈他呢,况且,靳新也挺能干的。”大刘本来一向对程德雄就不客气的,可今晚却也算特殊了,竟对程德雄点点头,笑了一笑,这倒让程德雄有点受宠若惊了,然后又像邀功请赏似的笑着看看靳新说:“这小伙子很讨人喜欢呢,不如把他包装一下,晚上来这里唱唱歌,多赚点钱,也可以帮我们招客呢,王队你不知道,刚才就有一个女孩子送来纸条,要靳新上去为她唱一首,哈,女人缘也旺的,靳新怎么样?是否考虑下呢?”大刘点点头表示赞成:“嗯,这叫做发挥专长吧,也可以多赚两个钱,靳新,考虑下。”靳新没有什么表情,程德雄意犹未尽,接着又看着大刘说:“我们那里也有人看上了靳新这小子了呢,闹着要商二哥做媒。”大刘听了这话,本来笑着的脸却一下子沉了下来,盯着程德雄说:“哦,你倒知道得不少,那个看上了靳新了呢?”目光凛冽,竟把程德雄的笑硬生生地看得收了回去,程德雄却仍不知这话错在那里了,拿眼看了看商平,却又被大刘看到了,冷冷地说:“老二,你别护着,是谁呢?”商平连忙说:“老大,是小婷那丫头,哈,他爸叫我帮她撮合撮合。我也没有答应这事,不过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也管不了的。”大刘听了,不觉愣住。回过头来看着靳新,问道:“靳新,是不是呀?”语气却有点急速,靳新有点不知所措,说道:“是,啊,没有的事。”说这话时也不敢抬头,眼角却向王峰看去,却正好碰上了王峰也斜着眼看过来的目光,看到王峰眼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黯然,靳新连忙扭开头,不敢再看,王峰心里无来由的又是一痛,靳新连跟自己对看一眼也不愿意么?他当然知道是真的,于是笑着说:“大刘也是的,都是年轻人,谈恋爱也正常的,只是看来我这个哥得先喝了这个弟的喜酒了呢。”小郭在旁边听着,“卟噗”一声笑了起来,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得,唉,难怪头儿会有酸味了,也我也有了酸味啦,头儿,我们是不是该都出家去算了。”小郭始终认为自己跟王峰都是因小邢的事不开心,说这话后,便要跟王峰碰杯喝酒,王峰倒也没有推辞,不过两人也只浅浅的喝了一点。
靳新却因大家的误会有点受不了,尤其是小郭那话,好像说自己就真的要谈恋爱了似的,而他更受不了王峰说的那种话,可是在与王峰相对的那一眼里,他是分明知道王峰心里想的是什么,就算再怎么受不了,他也不敢说话了。于是只默默地喝茶了。
大刘见靳新不说话,回过头来看了看王峰,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半晌,似做了什么决定了才忽然笑起来说:“好吧,都是年轻人的事,也不用我们去管去,来喝酒。”然后又对程德雄笑笑,说:“算我说错你啦,只不过,你也别管那么多,有缘份的话,终究是跑不掉的,没缘份的只怕是强扭的瓜不甜。”说完后,回头对王峰一笑,程德雄连声应是。王峰知道大刘这话是对他说的,但心里却叹气,谁都知道这话,更知道不该爱上不该爱的人,可这世上不也有很多人是爱上了么,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教人伤心的事了。此刻自己的心却也不会是这种话能安慰得了的,不过知道大刘终是为了安慰自己,所以对着大刘说:“这话说得对,靳新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早日娶个老婆,也好回去给你妈看看。”说完这话,他分明地看到靳新的脸上变了色,却只是“嗯”了一声,王峰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这样恶毒的人,这话不过是故意要用来伤靳新的心的呀。困为靳新本来就不喜欢他说的。只见靳新站了起来说:“你们喝吧,我先去洗手。”说着,也不等众人说什么就匆匆地向洗手间走去,
王峰看着靳新的背影,心里升起一阵快意的同时又有一阵心酸。
看看时间也到了十点多了,大刘看到客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为了不影响商平的生意,于是与王峰商量着看要不要回去了,王峰倒无所谓了,反正这顿酒也喝得够了,于是又跟小郭说,小郭倒还不想走的,但最终还是被王峰说服了,于是大家等靳出来之后也就准备回去了,只是王峰在靳新从洗手间出时,是故意看了靳新的,见靳新用水洗了脸,心中又暗暗地后悔了,想道:“我为什么要伤他呢?他本不是自己的这类人,就不喜欢自己也是正常的人,算了吧,”于是对靳新点点头,并笑了笑,但靳新却好像没有看见似的,只低着头跟在后面,一起出了“雅客”。
回去的路上,两人同样也没有说话,只是靳新坐在后面离王峰远远的,从上车到回到家里,竟没有碰到王峰一下。王峰心里暗叹,只觉得出来与回去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里,一切都变了,同样的还是那样的风,却冷了很多,同样是那样的灯,却让人感到暗淡无光,甚至那许多璀璨的霓虹灯,也变得诡秘而无聊了。这一路回去,他绝不去想身后的靳新,也不去想这两小时里发生的任何一点一滴,只专心地开车,他双眼盯着路面,到回到家里时,边上楼他边想:“这条路上原来有五十六盏路灯,有九十七棵树,嗯,还有一棵是干枯 了的。哦,对了,好像我在路是是绕过了二十多个石块吧?”他摇摇头,觉得又好像是十多块。不禁笑了笑,如果把这件事跟大刘和小郭说起,他们不知道会不会信呢?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和靳新就到了家门前了。王峰感觉不错,因为他真的没有在路上想起任何一点不快的事。
进了门之后,王峰却感到很不安。因为他看到靳新竟又像是第一次来自己家里时候的那种样子,局促不安,拘束得很,心里不禁暗叹,他不认同自己只怕也不必这样吧。他很想对靳新笑笑并告诉 他别那么样的,可是说出来只怕更尴尬些,还是让靳新自己想清楚吧。王峰看了一眼靳新,心里一酸,连忙转身走进卧室里。打开电脑,盲目地上网了。可耳边却还是身不由己地听着靳新的一举一动。听到靳新进了卫生间,然后又走了出来,仿佛是在卧室门附近停了一下,接着又走到沙发那里去,于是他听到电视的声音,但却是不停地换着台,似乎没有一个是靳新喜欢看的频道。王峰几乎可以看到靳新的脸上那种犹豫不决与苦恼的神色。心里又是一阵暗叹:这又何苦呢。不过能怪谁。除了怪自己是个同志外,还能找到靳新的不是么?王峰站了起来,想去跟靳新说点什么,可能说什么,他想不出来,于是又坐了下来。细细地想着造成如今这种情形的,只因为自己爱的是一个直人而已。不然自己不会痛,靳新也不会烦。心酸之余更多的是心灰意冷,王峰告诉自己,跟靳新的故事也许从此就结束了,以这种自伤的结果结束。如果今后还要爱的话,那就去爱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人吧。他想着结束两个字,心里有一阵冷意升起,却又无法去排解。心里又是一痛,感觉自己手背上一凉,是一滴泪滴下来,王峰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住。因为他又听到靳新关电视的声音,并站起来向卧室这边走来了。
靳新果然是来卧室的,王峰却已不存在任何想法了,除了看到他走进来那种不自然的样子有点心痛外。靳新站在门口说:“我来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过去的时候就顺便还过去,免得多跑一趟。”说这话的时候,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王峰,王峰说道:“好的,你也不用这样,不是说了当我是哥么?这样样那还像呢。”这本是王峰立意说成笑话的,可王峰自己觉察的语气与语调那里又有半分可笑的成分在内了呢。靳新终于抬头看王峰了,但只是一眼,便又迅速地低下头,低声说:“哥,我……” 王峰却不容他说下去了,截住了话,说:“你收拾收拾吧,也要早点睡,明天还得上班呢。”于是站了起来,在靳新走进来的时候,自己却走了出去,两人在门口处擦肩而过,却没有看对方一眼,王峰的手碰到了靳新的手,是不经意的碰到了,也只擦过的一刻间,但心里还是一种温柔的痛涌起。无来由的又一阵鼻酸。
王峰坐到了原来靳新所坐的沙发上,靳新却在原来王峰所在的卧室里,王峰想:“这倒有点像别人所说的,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人,没有交集的时候,”要笑,却笑不出来,打开电视,可是却不自觉地只把那个遥控器乱按着,王峰猛地想起这样不妥,因为刚才靳新也是这样做的,自己又怎能跟他一样呢。于是把手停住。至于电视上放的是什么他根本不在乎,也没有注意。当然靳新在收拾什么东西,他同样也不知道,只听到卧室里不时传来响声。这时候,王峰的电话响起来了,看时,却是大主打过来的,电话里,大刘轻声地问:“你没有事吧?”五峰轻笑一声,说:“也不要把我看得太脆弱了。没有事了,在酒吧里不过一时激动而已。谢谢关心啦。”大刘想了想才说:“怕你有事呢,没有事就好了,以后有事就说吧。”王峰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心里想,:“幸亏还有大刘这个够义气的朋友,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最大的温暖了。”回过头来听听,却发现卧室里还在响,王峰不禁觉得奇怪了。其实他知道靳新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当然这一个月里除自己给他买的一点东西外,他还是没有什么东西,可是他却听到他很久的了,还在走来走去的声音。究竟靳新在干什么呢?他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卧室门口,门开着,可以看到床上放着几件衣服,都是靳新自己的衣服,已经折叠好了,那一套王峰给靳新买的衣服,还散放在床上,靳新呢,手抚摸着打开的衣柜门,看着挂在里面的衣服发呆,里面的全是王峰的衣服,有一两套是给靳新穿过的运动服,人呢却是泪流满脸了。王峰心里一震,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股酸意从心里涌起,却再也没办法控制,涌到鼻子眼睛里,化成了泪水流了下来。其实他似乎也根本没有必要在靳新面前去掩饰的,他要离开门口,他也想移过去,可是是离开还是进去呢?踌躇间,才发现,进去不能,离开不忍,脚怎么也移不开,就这样靠在门口上,愣愣地看着,任由泪水不停地流。本来以为在酒吧里时,他早已流完了所有与靳新有关的泪了,可是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他还有泪来流。且是如此多的泪。
什么叫做“咫尺天涯”?书上说是很近的距离里,却是两个人之间很远的感觉,王峰明白,咫尺天涯就是他跟靳新现在的距离,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只是一个门口而已,却是两个不同的天涯。就算用王峰对靳新的爱与靳新对王峰的情都无法拉近的距离。两种不同的爱是两条清浊分明的河,也许可以有交界点,却不能交融一起。
靳新看到了王峰,擦了一把眼泪,走回床前坐下来折好床上的那套衣服,折得很细,折一下抹一下,仿佛不愿意上面有一点皱痕,面上还残留的那点泪在灯光之下闪着晶光,王峰也擦干了泪,默默地走到衣柜前打开门,从里面挑了两套靳新穿过的衣服拿到床前放了下去。说:“天气还会反复。你带过去,冷的时候可以当外衣,也挺暖和的。”想了想,又说:“这里地方你不熟,明天中午我帮你在附近买被子之类的东西送过去软件包就不要操心了。”靳新点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王峰看他的样子,不愿意留下来在卧室,走了出去,坐回沙发上看电视,但也只能看到电视上花花绿绿的东西,至于是什么电视却一点也不知道。
王峰知道,毕竟靳新还是为他留了泪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泪,他也心满意足了。心情平复得很快。当他想起要睡觉的时候,却发现卧室里没有动静,走回卧室里,看到靳新在床上睡着了,眼角上还有泪水。一双浓眉紧皱着,灯光下看时,一脸的落寞,一只手伸到被外来,王峰看得很仔细,他知道过了今晚之后,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看了吧,他轻轻的走了过去,他靳新的手放到被子里面,靳新在睡梦中似乎有点知觉,侧过了身子,那姿势仍是像跟王峰一起睡的时候那样,一手搭过来,可惜他也搭不到王峰的了。王峰没有再留,拿了一床被子关了灯,轻轻地走了出去,今晚他睡沙发。
躺下之后,王峰还在想,如果自己不说或者是靳新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该多好,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如果了。还能怎么样呢?叹了口气,王峰睡了。半夜里醒来,他习惯地把被子往另一边拉了一下,忽然想起,靳新不在身边的,以前跟自己睡的时候,每天晚上王峰总得为他拉一下被子,不知道今晚靳新是否又掀被子了?他想去看看,却又忍住了。也许是应该让他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吧。因为他需要学会这一点。可是又想,也许没多久吧,他会有人帮他盖被子的,但是那个人不会是他。当然也有可能是靳新帮别人盖被子的,而那个人也不会是自己,想到这一点,王峰心里又好像闷得很的样子。不过他总算也压制得住。只是清醒的时候他压得住,等到梦里呢,他又看到那一片火焰般的花,自己一个人走在这花底下,梦里花瓣缤纷,在风里飘落,不知道有多少,,,醒来的时候,泪水还是湿了枕头,
第二天王峰去跑步回来时,靳新正把早餐拿到桌上,说:“哥,吃早餐吧。”听声音竟是鼻塞了,王峰说:“以后晚上要自己注意盖被子。”靳新点点头,说:“谢谢哥,我会的。”两人坐下来吃早餐,却没有再说话了。靳新吃完之后,就坐在桌边,半晌拿出王峰家里的钥匙,放到桌面上,王峰一愣,却淡淡地说:“钥匙我有,你看着吧,如果觉得没有了就扔掉可以啦。我先上班去了。”靳新看着王峰,拿着钥匙的手不知是该放还是该收,王峰却起了身出门去了。出门前还是加了一句:“你要的东西,中午我会帮你送过去的。”他没有看靳新是否拿了钥匙,但不重要,因为晚上回来自然是知道的。
但王峰却没有送他,只一个方向往队里开去。从家里到队里,他看了看表,还是十三分钟。“准时。跟原来一样。”他心里想。然后又想:“从此后,自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了。”想到从前自己也一样的过时,这一个月里的一切忽然就变成了一场梦似的,梦醒来后,生活中的一切还是原来一样,只是心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些事,也多了一道疤。
到办公室王峰还是第一个,看看小郭那个被清洁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办公桌,心里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自然心里又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上面会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呢?王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把小郭交待的东西整理一下,等到一回新人来时要做移交手续。也不至于乱了套。门轻轻地一响,有人进来,王峰也不抬头,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因为熟悉了各人的动作了。这么轻的一下肯定是小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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