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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大字体（十八）
“宝宝，给我半年时间，等我存够足够的钱，处理好所有的压力和关系，我们一起生活，不再分开。”中衡突然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我，说了这句话。
我怔了一下，被窝里纠缠的双腿开始慢慢的松开。无数的诺言的像信息爆炸一样在脑子里重申起来——叶诚，我爱你，只爱你；叶诚，一辈子就是一生，少一分一秒都不行；叶诚，永恒的不会是生命，只有你和我；叶诚，叶诚，叶诚……我记不住他们的脸，这个谁和那个谁。而我身边躺的是另一个谁。
我如此憎恶诺言，是因为诺言与吃饭、睡觉并无二异。
但听得中衡这句话，我的脑子一下充了血，又似乎极为清醒，突然有几十上百条的问题涌了上来：中衡，多少是足够的钱？钱会足够么？若钱是我们的贪婪的表征，那么贪婪会有上限么？中衡，你有多少压力和关系？希望我参与么？需要我帮助么？半年时间够么？若半年时间处理不好呢？继续下一个半年……
我突然想对他说，不要半年了，我们即刻就不分开，钱不够我可以挣，那些压力和关系，我们都抛弃了，远走高飞吧。我又想对他说：半年不够，一年好了，或者两年吧，我怕半年会破了你的诺言，我怕你和那无数张面目全非的脸一样。
我有那么多的疑问和恳求，以为至少会拿出重点与他探讨，但竟然什么也没说。我就这么沉默的，松了我们彼此纠缠的身体。
我实在害怕诺言。
中衡拉了我的手，他的眼神如此清澈，他又说：“你给我信心，也要给自己信心。”
我点了点头，只对他说：“由是如此，中衡，每过一个月，我就发一条消息提醒你，若能做到，六条这样的短信之后，我们就不必再这样痛苦。如果做不到，中衡，也务必请你珍惜我们越过越少的每一天。
他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掌心。
那天是10月2日。一起下楼的时候扔了半个月前买的牛奶，其实还没过期，但三聚氰胺使人人自危，吃什么东西都觉得危险。看到网友的评论——中国的崛起，想来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中国人够贱，吃什么都活得下去，吃什么都死不了，工作那么辛苦，也只需收少少的钱便可满足。很刺耳的话，听着又是很辛酸，仿佛一张张苦难的脸，最后重叠成民族的声音——实在是不得不如此啊。金融危机与食品安全信任，内外交困都反应在了媒体上，电视广播，嘈嘈杂杂，不得停歇。我又觉得多余，其实年年如此，月月如此，煤矿塌方，工厂爆炸，商场着火，水系污染……我原以为是早就该适应的了，何必还要挣扎。最高学府的教授也说——谁叫你生在了中国。
台风“蔷薇”刚刚来，预告说是有狂风暴雨，其实还好。下了急雨，又刮了风，天气冷了下来。笔记本玩网游有诸多不便，我陪中衡去了网吧，一直到深夜才回。路边的很多商铺很多都关了，我撑着伞，把中衡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他说有人，我说不怕。其实路上行人很少，我却觉得很幸福。由着凄风冷雨，不见行人，我与中衡的爱情，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行走在杭州的马路上——真是强烈的对比。
我对着中衡说：“真希望风一直刮，雨一直下，行人也总不会出现，夜一直黑，天总不会亮，路一直长，人也不会累。这样，我就可以牵你的手，一直走下去，走到老，走到死。”
雨滴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作响，真是爱做梦的人，始终还抱着可笑的梦想。
“那要方便怎么办？”中衡朝我坏坏的一笑，又说：“傻瓜，天总会亮，人也总会累。”
我又问他：“我们以后在一起了，就算半年挣再多钱也总会花掉，我工资也是一般而已。跟着我，你怕是要吃苦了。”
中衡停下来，突然把双手摊在了我的眼前，正色告我：“你看我像是吃不了苦的人么？”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观察中衡的双手，在下着雨的夜晚，风刮得我们有些摇晃，借着不远处店铺传来的灯光。他的手有些粗糙，有坚硬突出的老茧，我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掌心，一种厚实朴实的触觉慢慢传了过来。
这是一双与完美英俊的脸、甜蜜温润的微笑不相搭配的手。
我并不了解中衡，也许不需要了解，只需要尽力陪着他走下去即可。我抱了他：“中衡，我不强求了，你无需因为我改变你原有的生活轨迹。切记切记。”
我牵了他的手，心里对自己说，叶诚，你须得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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