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昨天收拾屋子,不想从书橱里掏出一大叠照片来,一张张小小的四边形,将我和他的身影圈入其中,穿越时光的界限保持着永久的新鲜。记得当初把他的照片放进钱包时,是对毁灭的示威,哪怕是毁灭,也要见这个人的脸;也记得把这个人的照片从钱包里拿出的情景,无法挽回,行进中的坚定让人的心灵绝望得无处依附。
爱情也和照片一样,所有的往事都消逝在时间里,时间也在点点滴滴地拿走生命,甚至是明火执仗的抢劫,任是那段历史再怎样令人陶醉,可照片却证明它已经成为过去,一段连自己听起来都像故事的往事。
一切都成了过去,最珍贵的、最辉煌的、最灿烂的,只能活在过去了,活在记忆里、活在不变的照片里、活在一个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任何变化可能的过程的点里。记得他最喜欢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连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后来为了敷衍他,我就说,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开始。他自然时满心欢喜,开心时他喜欢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把我的脸扮过来对着他,细细摩挲。然而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却在我心里造成了一个陈旧模糊的概念,拼命的回忆,却只是让心里的刺,像剪了又长的头发,横生枝节。于是,只好在夜晚,握着一张古旧的照片坐在窗前,看着散落了一地的银光——一地冰冷的疼痛。
二
认识他是在大二后半学期,刚和恋爱一年的女友分手。分手原因很简单,她说她对我没感觉了,我一再追问,她却只是说:“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感觉这东西,人们通常用它来解释一切无法解释的东西,或者也可以说是稀释。因此最后我非常潇洒地对她挥了挥手,说:“找你的感觉去吧——滚出去。”她把脸挣红了对我吼:“你对人说话要学会尊重!让人出去得说请!”我又挥了挥手,说:“请你妈出去。”
此后,着实低沉了一段时间,每每想起这件事,一团怨苦涌上喉头,淤住了,化不开,心里只是骂自己窝囊。王东是我哥哥的同学,他晓得我情绪不好的前因后果,常常叫我出去散心,并且耐心开导我。他是个肥头大耳,满腹油肠的家伙,每看到他一嘴黄牙沾满了闪亮的吐沫,摇头晃脑地对着我摆出一副让我晓得他比我多吃几年盐的情景,我恨不得从胃里呕出酸水来。说道激动处,他摇头尾巴晃地姿态像一条沾满泥土的又粗又大的蚯蚓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每到这时,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血压在体内急速地升高,并且发出直升飞机起飞时大刀似的螺旋浆转拼命旋转的“嗡嗡”声。我讨厌他好像讨厌我哥哥。
王东叫我周末去凯旋金悦酒店吃饭,如果那天学校的图书馆没有闭馆,如果那天我的笔记本已被维修好,如果那天我机房的上网卡还有余额,那么今天,我可能过着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老老实实的上班,勤勤恳恳的工作,也许还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偏偏人生毕竟是玄妙,没那么容易就让人猜的透,说不定我跨入酒店的那一瞬,它已在暗地里讪笑,满心得意,像一个猎人,看着想捕捉的野兽自己一步步迈向陷阱。几年之后,我才猛然醒悟自己原来是这样傻的的可笑,我的人生把我卖了,我却在一旁帮它数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