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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还说你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小月嘟着嘴巴,筋着鼻子对我说。
“你吃醋啦?”我嬉皮笑脸的问。
“去你的!我才吃什么醋啊!要吃醋也不会吃他的醋啊,你们俩是好兄弟,好朋友,可就算是亲兄弟还能有我亲?兄弟是手足,老婆是衣服,可你见到过折胳膊短腿的人,你见过几个不穿衣服在大街上面溜达的?”
小月谈笑之间一语成谶,给我和小亮子的关系做了最终定性。是啊!我和他是好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可今生今世也只限于兄弟之情,发于情,止于礼。
咀嚼着小月的话,我的心里无比苦涩。我闭上眼,希望醒来时一切都能够过去。
黄昏十分,小亮子就站在我的床前,他递给我一本书,同时对我说了句:“生日快乐!”我接过书,看了一眼,上面印着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天高云淡,野花烂漫。书的名字叫“飞鸟集”,作者是泰戈尔。我从不喜爱诗词散文,也不知道泰戈尔是什么人,可这是我18岁的生日礼物,而且是小亮子亲自送给我的,叫我怎么能不去读呢?
我翻开书的扉页,上面有清晰的钢笔字,我认识那是小亮子的笔记,清秀中不乏刚健挺拔。
上面写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彼此相爱
却不能够在一起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装作毫不在意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装作毫不在意
而是用一颗冷漠的心在你和爱你的人之间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
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
一个却深潜海底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首诗是泰戈尔的作品,我白痴的以为是小亮子写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写到了我的心坎上。可却是如诗中所写的那样“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装作毫不在意。”我倒是没有装作毫不在意,我是装作非常生气,对小亮子摆出一副做哥哥的样子来,说:“亮子,不是哥说你,你每天上学念书多辛苦啊,就快要高考了,你不抓紧时间复习功课,怎么还有心情写这些无聊的东西呢?要是被刘叔知道了,那还得了!”
小亮子被我说的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说:“哥,那个诗不是我写的。是泰戈尔写的,就是这本书的作者,他是印度诗人,我非常喜欢他的诗,尤其是这首《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可是书店里只有他的《飞鸟集》,里面并没有这首诗,所以我就写在书页上了。”
我被小亮子一说才知道自己露怯,不过在他面前我露怯也是正常的,不算丢人。看嘴上却是不肯吃亏的说:“印度人?怎么会有人写这种绕嘴的东西来!看的我眼花缭乱,我还是觉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又上口,又好记。往后你也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要是让老子见到这个叫什么尔的,老子指定削他一顿!”
“哈哈哈哈哈”小亮子笑的更加开心了,一边笑一边对我说:“哥,你真逗,他都死了5、60年了,你要上哪找他去啊?”
唉!真他妈的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在他面前我是说一句错一句,真是叫我没辙!
“你别削泰戈尔了,还是我给你削一个苹果吃吧,你昏迷的时候常常喊着要吃苹果!”说着小亮子拿出水果刀,仔细的削起苹果来。
我在昏迷的时候说要吃苹果?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不过却是记得小时候我们俩互喂苹果的情景。
我嘴里嚼着他喂给我的苹果,没有他指尖熟悉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人作呕的金属味道,我心里知道,曾经的日子已经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我和他真的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海底深渊……
晚上8点,值班的护士已经来催小亮子离开了,他有点依依不舍的对我说:“哥,我后天要参加学校的测验,明天晚上放学我想回家看看题。”
本来应该是我觉得抱歉,看他的语气倒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一样,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爽快的答应,并且叮嘱他一定要考出好成绩。他冲我露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说没问题!
在他临走时,我突然喊住他,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传呼机,那是我被抢走的“赃物”,如今失而复得,我就一直放在枕头下面,从来也没再开启过。我递给他,说:“亮子,把这个替哥卖了吧。”
小亮子有些茫然的接过呼机,问:“为什么呀?挺贵的,卖了就不值钱了。”
我淡淡的笑了笑,说:“哥想清楚了,等我好了我就自己做点小买卖,再也不做以前的事了,留着这个也没啥用。你把它卖了,买些书,对你考试会有帮助的,这段时间你为了照顾哥,肯定也落了不少功课,得抓紧时间补回来。”
不知我的哪句话打动了小亮子,他直勾勾的望着我,脸上慢慢的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同时眼里却泛起了泪花。
“哥。”他轻声叫了我一声。
我不想把气氛搞的太煽情,就挥了挥手让他快点走,晚了病房的门就锁上了。
他点了点头,拿着我的呼机要走,在他开门的一刹那,我对他说:“亮子,你别考法律专业了,考理工吧。”
他回头冲我笑了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我呆呆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默默地说:“亮子,哥帮不了你什么忙,至少不能让你再替哥操心了……就算你在天空,我在海底,我也要看着你飞的更高,飞的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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