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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看着小亮子连穿戴蹦的从我眼前消失,我下意识的起身去拉他,可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把我疼的一个劲的抽冷气,头上的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片刻间,小亮子和一名值班大夫急匆匆走了进来,正看见我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在那做鬼脸。大夫瞄了一眼小亮子,显然是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大夫走到我身边,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有向我身旁的仪器上看了看,问我:“你现在什么感觉?”
“疼呗!还他妈能有什么感觉!”我没好气儿的回答。
大夫一脸的无奈,对小亮子说:“再观察一会,如果他还继续说疼,就给他扎一阵杜冷丁。”
小亮子满脸焦急的说:“大夫,他真的清醒了,刚才他还说他好多了,要看着我上大学,看着我……”情急之下他险些把我对他说的话说给大夫听,好在及时改口,说:“反正我听着不像是胡话!”
大夫安慰他说:“病人现在恢复的很好,偶尔意识清醒,也是正常现象。但是要想完全恢复正常思维,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不能太心急。有什么事你再叫我。”说完他就转身离开病房。
小亮子眼巴巴的看着大夫出门,带着一脸的失望和无奈,转身拿出毛巾给我擦了擦汗,又掀开我的被子看了看,叹了口气关上了灯,重新坐在我身旁。
这样的小亮子,叫我怎能不心疼呢?
“亮子,哥真的没事了,哥清醒着呢!”我轻轻摸了摸他的胳膊。
“是,你很清醒,快睡吧。”小亮子把我的手放进被窝里,自己再次趴在床边。
“亮子,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很清醒!”经过刚才的事情,我倒不知如何取信于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清醒,你是白天睡多了,晚上你不睡,你也不让我睡,是不是!”小亮子的语气明显有些卖乖和哄小孩的成分在里。
“我,我真的……”我想说“我真的醒了”,可发现我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是不信。于是我说:“亮子,你不信哥给你讲个故事,就讲那个老上海的故事吧。”
“警察局长18岁的女儿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离奇死亡,人头不翼而飞。丫鬟发现她的尸体时她就倒在床上,鲜血染红了床单……”我一值强打精神往下讲,因为我就是喜欢看小亮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从疑惑,到惊讶的眼神。
“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醒了?”小亮子打断我的故事焦急的问。
“当然是真的了,我昨天夜里就醒了,我还和你说话来着,可是你总和我说莫名其妙的话,说要和我去看花,看什么花?”
“哥,你真的醒了,你真的醒了!我去叫大夫来!”说着他有站起身来,这一次我没等他离开,就立刻喊住他,说:“亮子,别去麻烦大夫了,明天早晨再说吧。你也累了,上床来躺一会吧,这床差不多够用。”
床虽然够大,可是我一个人占了中间一半,剩下两侧的位置根本不能睡人,我想往一边挪一挪,可刚一用力就疼的根针扎似的,连忙咬紧牙根,不让小亮子看出来。
“我不睡了,你睡吧,你得多休息,乖!”小亮子的口气让我哭笑不得。
“亮子,你不会怪哥吧?”我突然心有感触的问。
“哥?”小亮子有些惊异的叫了一声,看样子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已经分不清我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胡话了。
“你别紧张,我很清醒。长这么大,我从来都没这么清醒过,经过这件事,哥想明白了好些东西。”我轻叹一声,又说:“人这辈子有太多东西是自己没办法控制的,这叫人算不如天算,都是命!”
“昏迷的这段时间,哥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哥梦见哥死了,过了奈何桥,上了望乡台,在三途河边,哥看见了彼岸花,血红血红的花瓣,成片成片的开放,哥当时就想,这么美丽的花,要是能和你一起来看该多好。”
“难怪你这段时间总是吵吵着要去看花,也不知道你看的是什么花。你把萧伯伯都气坏了,说你临死前还想着沾花惹草。”
“呵呵,哥真的以为自己死了,真的回不来了!”
“你别胡说,大夫都说你恢复的挺好。只要安心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反正已经这样了,哥还能怎么办?哥现在看见你的样子,哥心里真的很后悔,要是我当初听你的话,不去捞鱼,可能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你也不用这么辛苦的陪着哥了!”
“哥,你别这么说,照顾你是我自己要来的,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你伤的这么重,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遭罪呢!”
“亮子,你别这么说,哥都想明白了,这辈子哥没做什么正经事,还总是连累你跟哥一块遭罪,小时候哥连累你挨大人打,长大了又连累你挨流氓打,现在又连累你不能好好上学,哥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呀!”
“哥,从今往后你别和我说这样的话,你的心思我懂,我的心思难道你就不懂吗?”
小亮子的话让我想起了刘叔生日的那天晚上,心里一阵酸楚,好在他继续说:“假如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你会不会也陪在我身边照顾我?”
“你别胡说八道,你才不会像哥这样到处惹是生非呢,你会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就算哥死了,哥也会天上保佑你的!就快要高考了吧,你想没想过要报什么学校?”
“我想学法律,还没想好报哪里,等这个月底的综合测评考试结果出来再定也不晚。”
我知道小亮子天生对数字敏感,理科成绩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可大学他却要弃理从文,这对他来说无异于舍近求远,不仅增加了考试难度,而且还提高了风险概率。
在他考试的那个时候,大学并不像今天这样轻松进出,每家每户都以“大学生”这三个字为荣,也是足以改变一人,甚至一家命运的转折点。他如此轻易的做出了选择,实在让我替他担心。至于他为什么要选法律专业,道理显而易见。只有学法,才能懂法,懂法才能用法,而在他身边最有可能得到他的帮助的人就是我。
一直以来,我都是在用拳头去保护他,而他,却一直在用心来保护我。我有心劝他别那么傻,可我了解他的脾气,他要是犯起倔来是谁也挡不住的!我心里暗自盘算,究竟怎样做才能让小亮子回心转意,放弃考法律专业的想法……
当我的病情一天天的好转,我被转到了普通病房,我坚持不让小亮子晚上来陪床,他就放学以后来看我,一直到晚上9点,医院锁门前离开。这此期间伤我的凶手已经抓到,是因为他们抢走了我的传呼机,通过销赃途径顺藤摸瓜,很快就被抓了个正着。还有一个件事就是和我一同捞鱼的两个哥们儿被捕了,被冠以投机倒把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零6个月。他们并没有把我供出来,所以我才免受牢狱之灾。我等于是两次与监狱的大门檫肩而过,这不能不算是因祸得福。倘若我不是重伤住院,那以我现在监外执行的身份,被抓的话少说也得3到5年。
我的18岁生日在在我的病房里度过的,那天下午我爸我妈还有小月都来了,已是隆冬季节,他们围坐在我的床边,我吃着老妈为我准备的寿面,吃完之后我就赶他们走,说要休息。我爸我妈离开,却坚持要让小月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半年多的日子过去了,她也憔悴了不少,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小亮子,不禁心有升起一丝愧疚。
今生注定与他无缘,面前这个恬静的女孩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月儿,这些天辛苦你了。”我心有感慨的说了一声。
小月撒娇似的撇了撇嘴,说:“我不辛苦,亮子才辛苦呢,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吵吵着要见他,要让他陪你,还,还说……”小月像是在回忆,又像是难以启齿。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叫我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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