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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抱住他不敢松手,但我立刻想到,在水里是不能死死缠住别人的,会造成对方手脚不便,甚至连对方也会有危险,我便松开双手。
他像鱼儿一样敏捷地绕到我背后,抓住我的手,教我如何拨水。当我们浮出水面的时候,我被眼前迷人的景致惊呆了:晚霞渲染下的波光像金浪一般豪华地铺陈在我眼前,一浪接一浪;我就像一条畅游大海的小鱼,如此自由,如此浪漫!
焰子哥哥在我身后轻声唏嘘耳语:"世界上是没有宿命的。今天,我们就把关于水的诅咒彻底洗掉吧。"在江里畅游一番,已经完全不再炎热了。我开心得跟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一路高呼着"我会游泳啦,我会游泳啦",焰子哥哥则在身后泼我冷水:"你那也叫会游泳啊,你不知道你在水里的动作可难看死了,就跟落汤鸡似的。"他的讽刺打击不垮我的满足心,依然活蹦乱跳着。到了家,干爹已经回来了,他正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忙活着。
我跑进去,说:"干爹,你怎么做起饭来了,我们来就可以了。"他一边用慈祥的眼神看看我,一边切着土豆:"你们哥俩明天就走了,就让干爹再给你做顿好吃的。"干爹的确不怎么会切菜,土豆片切得厚一片薄一片的。我却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便不再劝他,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地着着他切菜,刀刃在木板上撞得呯呯直响。
焰子哥哥闲不下来,看着木桶里用热水泡着的黄豆,说:"那我去把黄豆磨出来。"用热水泡着的黄豆是要用来磨豆腐的。在我们这里,做豆腐先要把黄豆磨成泥浆,然后用纱布把豆浆过滤出来,再用水加热,加入用凝固剂,比如石膏,进行凝固,最后压制成形。
我便无声地跟在焰子哥哥身后。我已经跟他形影不离了,他一会儿不在,我心里就别扭难受。
堂屋里有一架石磨,焰子哥哥把它清洗干净,便开始忙活起来。他摇磨盘的姿势很美,身子一倾一轧,结实的肩膀上、手臂上肌肉便凸显出来,纤细的腰肢,结实的胸膛,忍人喜爱。石磨转动的时候吱嘎吱嘎响,清脆悦耳。那和着热水的黄豆一放进磨孔里面,便从磨沿下面流出淡黄的直冒香气的浆来。
虽然对他来说,摇磨盘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但我还是走过去,跟他一起摇。他笑着看着我,念起一首小时候常念的童谣:"层层石头不见山,短短路程走不完。雷声鸣鸣不见雨,大雪飘飘不觉寒。"儿时的那些美好的记忆便如童谣一样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这是一首人们在摇磨时候唱的劳动歌曲,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人们在摇石磨时候的景象,同时也彰显出人们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晚上,我们坐在饭桌前,仿佛各有心事,都无言语。我一片又一片吃着干爹煸的土豆,味道很美。干爹终于开口了,说:"焰子,你到了姑婆家里要听话,不要闹事,城里不比乡下,到处跑到处闯都没人管,城里可是每走一步都受人管束的。千万别给你兰姨和姑婆添麻烦。"干爹教诲完毕,又转过头跟我说:"韵儿啊,那你们哥俩就要相互照顾啦,你焰子哥在外面没有亲人,我把他交给你啦……我知道你不会让他受委屈,你们打小比亲兄弟还要亲……等焰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我给他寄到你家……"那个火热的晚上,突然有电了,打开床头灯,房间里便不再黑暗。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轮廓俊美的焰子哥哥,屋里一片安静,只有电风扇呼呼转动的声音。檀木香味的蚊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散缭绕,迷烟一般让我麻醉。他看着我,突然笑了,说:"韵,你真好看。"我也笑了,说:"描述一下。只准用四个字。"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风华绝代。"我捂住肚子笑了。"我又不是戏里的虞姬,还风华绝代呢!"正在我笑得失态的时候,他一个翻身重重地压到我身上,让我呼吸都变得极其费力。我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以及浊重的呼吸。他轻咬着我的耳朵,激动地说:"四个字怎么足够呢,你美得让我必须花掉一生的时间来描述!"他咬得我耳根发酥,本想推开他,却没了丝毫力气。现在我终于明白,最难受的生理感受不是疼痛了,而是酥痒,于是我彻底投降。我娇喘痴吟地问他:"你真的愿意,跟我做一对永远尘封在琥珀里的蝴蝶?不后悔?" "我们就像琥珀里的蝴蝶,被世俗和流言的树脂包裹,让我们窒息并且死亡,却也让我们相爱的姿态成为永恒的化石。"他说出这番话来,眼神里满是山盟海誓般的决绝。
天很快就亮了,公鸡啼鸣,东方微白,我们起床,吃过干爹准备的早餐,就上路了。我留恋家乡的一草一木,那泛着青苔绿的石板路,那苍老繁茂的药芋,那曲项向天歌的白鹅,那看着我俩渐行渐远时满眼哀伤的老狼狗北北。
干爹目送我俩走过青龙桥,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仿佛在抹眼泪,我能想象那样一位五旬老人,老泪纵横地送走他的儿子,从此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
在走出村口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老黄桷树下坐了一个老头,戴了一幅旧式墨镜,旁边放着一支导盲拐,以及一些占相的八卦图、卜签之类的东西。是王瞎子。
我走过去,看着他,他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却依然端坐那里,等着找他算命的客人。他就这样在这个村口坐了一辈子。人们都说,他算命是最准的。
"王大爷。身体可好?"我问。
他便抬起头来,看着我——即使他看不见。他摸了摸我的脸,说:"韵儿?你是韵儿?你回来啦?"我难过地点点头,应了一声。这个没有子嗣的老人,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我心里涌起难以名状的酸楚。
王瞎子用语重心长的神情说:"可千万要离水三尺啊!你爷爷和爸爸……" "我不相信这个!"我打断他的话,说,"他们是死于水中,可我不相信玄黄之说。"他便讶异地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像是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力量突然之间土崩瓦解,受到极大的威胁。他眼里满是失落的悲哀。末了,他说:"也罢,也罢。可命犯龙阳,却是大忌啊!流言却猛于水。"我只能说,王瞎子算命的确很准。龙阳癖,不就是指男人爱上男人吗?相传龙阳君是战国时魏王的男宠,比美女更婉转动人,故颇受魏王宠爱,后宫美女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他是中国正史上第一个有记载的同性恋,龙阳之癖也就成了同性恋的代名词。王瞎子说得对,我是命犯龙阳,可我不怕世俗的洪水。从我出世那一刻起,王瞎子就这样跟我奶奶和妈妈这样说,所以从小我就被她们严加看管,不得近水;并且对我屡讲孔孟孝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拜别了王瞎子,我们继续上路。快到镇上的时候,突然后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韵哥哥!等等,韵哥哥!"我们回头,是晓风!今天不是周末,他怎么从学校跑出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捂着肚子喘着大气,他一边舞着手扇风,一边高挑着眉头,眨巴着精致的单眼皮,说:"我……我是偷跑出来的……韵哥哥,我知道你们今天就要走了……我想,我还是听爷爷的话,把这个给你!"他递过一个旧式的笔记本,封面是对称的古曲式墨色菊花纹理,灰褐条纹描边,已经陈旧得泛黄了。我好奇地问:"晓风,这是什么?" "是爷爷这一生写的表演杂记。相当于是一本关于戏剧表演各方面技巧的经验总结。爷爷走前嘱咐我一定要交给你,并且告诫我不能偷看。本来我是记恨于心,我才是他的嫡亲孙子,凭什么我不能看而要给你?现在我想还是听爷爷的话,把它交给你。这样就算是他正式授予你川剧要领了哦,你可不能辜负他老人家。"我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吴二爷为什么要把它给我?晓风,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又不学戏剧,你自己这么热爱戏剧艺术表演,应该你自己留着才对呀,你的心意,我领了就是。"晓风硬是把笔记本塞到我手里,"不行!这是爷爷的意思,不能忤逆,不然爷爷在天之灵会怪罪我的!好了,就这样了,我是跑出来的,得赶快回去了。你们一路上要互相照顾哦,我走了,韵哥哥再见,焰哥哥再见!"晓风便一阵风似的跑开了。我手里拿着那本陈旧的杂记,沉甸甸的。我把它抱在胸口,叹道:"晓风长大了,懂事了。"焰子哥哥笑笑,兀自拉着我的手往车站走去。
…… 第八章 游魂归 ……
风雨潼关处,落木萧萧扬。
相思封喉苦,鸿雁正南翔。
回到家里已是暮色时分,妈妈和奶奶格外兴奋,见到了几年不见的焰子哥哥,唠嗑着一肚子的话都不足够。她们准备了一大桌好菜,早早就关闭茶楼谢客,为我俩接风洗尘。
姐姐也特意跟钟老板请了假,打车回家。妈妈的话特别多,姐姐一个劲拉她,说:"妈,您别只顾着问话哪,让人家焰子多吃点东西,劳顿了一整天。"妈妈竟然洒下两颗泪花,在鹅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我理解妈妈的心情,她是悲喜交加。喜的是这么多年没见到焰子哥哥,给激动的;悲的是一直没能照应上他们爷俩,一直眼看着他们在乡下受罪。我说:"妈,你别这样了,反倒搞得焰子哥哥不好意思了,本来见了面不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么?"妈妈立刻拭去泪花,给焰子哥哥夹了块粉蒸羊肉。奶奶不像妈妈那样激动,简单地寒暄几句便一直啃着骨头。奶奶年纪大了,所幸牙齿却很健康,她经常说,她上辈子是饿死的,所以老天瞧她可怜,这辈子让她临老牙齿也都完整无缺,享受人间美食。
晚上,姐姐要回火锅店去住,妈妈就安排焰子哥哥睡我的房间,我则睡姐姐的房间。
姐姐的房里满是香水的味道,熏得我难以入眠,于是抓起手机,给大熊发了个短信:"在干嘛呢?我回来啦!一半喜一半忧。喜的是回家了,忧的是,告别了故乡热土。"不一会儿,大熊就回复:"呵呵,对我来说可以大喜免忧了!坐了一天车,肯定累了吧,好好睡觉吧,明天去茶楼找你,有惊喜要给你!"我听了大熊的话,就阖上眼睛。可那茉莉花香的味道,像一剂清醒剂,令我情绪特别亢奋,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于是,我踏着拖鞋,走进自己的房间,焰子哥哥已经呼呼大睡了。担心会吵醒他,我便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轻轻躺下。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己的床上就像是养了一群瞌睡虫,刚一沾枕头,就见周公去了。
次日清早,妈妈闯进房间,大声唤醒我:"小韵!这孩子,怎么摸到你哥床上来了,快起床了!有同学找你啦!说是给你带来了信件,非得亲手交给你!"我一听信件,便迅速爬起来,衣服都顾不上穿,光着膀子跑出去。忽然我想,来的同学应该是大熊,又忽地跑回来,焰子哥哥还睡得正香,便没有叫醒他。我穿上T恤,咯噔咯噔跑下去。果然是大熊,他还是以一贯从容镇定的姿态坐在靠窗的斜纹木桌边喝茶,看到我了便朝我挥挥手里的快递,右脸的酒窝满是甜甜的笑容。
我失态地跑过去,撞得桌椅东倒西歪,妈妈在一边狠狠地瞪我,叫我小心点。我跑到窗户边,夺过快递一看,来件地址是:重庆市北碚区西南师范大学。
我兴奋得不能说话,大熊还是一脸镇定的笑容,说:"恭喜你哦!"我敛住几分兴奋,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好你这头胆大包天的大熊,竟然私截他人信件,该当何罪?"他笑了笑,很陶醉地呷了口茶,说:"现在物归原主,敢问大人,可免死刑?"我故作一脸严肃地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给我家茶楼当一年免费小二,出账入账端茶送水迎客送客抹桌扫地都包了!"他便嘻嘻笑着,美丽的双眼皮,线条明朗,睫毛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尤其是右脸那只单酒窝,更是美得迷人。"好啊,别说一年,十年都不成问题!"我便用快递敲了敲他的头,嗔怪道:"好了,不跟你贫了!看看到底是什么。"大熊笑道:"不用看就知道啦,一定是西师发来的录取通知书啦!你真幸福啊,录取书这么快就到了!"我打开信件,果然是西师的录取通知书。黄底红边的硬皮豪华牛皮纸,封面用黑体洋洋洒洒印着"西南师范大学学生录取通知书"几个醒目的大字,扉页是一篇隶书体《西师赋》,用半古半今的文字对西师介绍了一通,分为序文和正文两部分,序文两三行,回顾历史,正文大部分是歌功颂德,小部分是前景瞻望。翻到第二折面,才是学生录取信息的详尽介绍,包括院系专业以及专业介绍——西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系。
妈妈在收柜台那边就看到我手里鲜红的录取书了,像看到万元大钞似的跑了过来,趔趔趄趄撞倒不少桌椅,比我刚才的失态程度可要糟糕多了。她拿过我手里的通知书,兴奋得不能自已,拿到那些老茶客的眼前直晃悠:"通……通知书……小韵的录取通知书……"大熊讶异地看着妈妈夸张的表现,我说:"不用管她了啦,司空见惯了。对了,你呢?你的通知书,到了吗?"他笑了笑:"我?还没谱呢。我说过了,我学习不带劲,没指望的。"我笑道:"哦?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自信满满的大熊。放心吧,所有通知书又不是同步发送,现在还早着呢,你的过几天就会到了。"他仍旧笑,吹了吹冒着蒸气的茶,说:"对了,你焰哥哥呢?你不是说他跟你一块儿回来吗,怎么没见?" "他?还在楼上睡着呢,跟猪似的。"我哈哈笑道。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焰子哥哥就站在我身后了,估计刚才那话也让他赶巧捡着了,我便朝大熊吐吐舌头。焰子哥哥敲了敲我的头,说:"我是给兰姨的笑声闹醒的。你通知书到啦?西师?"我点点头,给他也倒了杯早茶。他便坐下来喝茶,我说:"来,焰子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大熊。刚认识的朋友。"大熊便大方地伸出手,说:"你好,邱焰哥,早闻大名了。我叫熊泽恩,住滨江路六十四号。"焰子哥很有礼貌地跟大熊握了手,说:"我跟小韵差不多大小,该我叫你大熊哥才是。"大熊笑道:"那就不拘这些礼节啦!什么时候有空,请你们吃个饭?"我正想说随时有空,焰子哥哥却抢先道:"再说吧,以后时间长着呢。"大熊喝罢了茶,说:"那……我先走了,孩子们等我呢……不然迟到了……"我正想问他什么孩子,等他做什么,妈妈在厨房里叫道:"韵儿!焰子!吃早餐啦!把你同学也一块儿叫进来吃吧!"大熊便冲里面应道:"谢谢兰姨,我吃过啦!"妈妈便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哟,是吗?叫大熊是吧,阿姨记性差,这次总算是记住了!感谢你给韵儿送通知书过来哦,以后常来喝茶,阿姨请你!"大熊便一边道谢,一边小跑出去了。
餐桌上,妈妈给我们讲了一下她的扩店计划。听她说是目前攒了一小笔钱,想把隔壁的店面也一道租下来,或者就在我们现在住的这栋楼再租一层楼面,增添几张桌椅,这样能多挣点钱,以后供应我和焰子哥哥上大学也就能轻松点。焰子哥哥快把手摇断了,说:"兰姨,我都长大了,以后上大学了可以半工半读的。如果能申请到助学金,学习刻苦点,再拿到奖学金,就不成问题啦!再说了,师范类专业还另有补助的嘛!"我咽了只汤圆,瞪着他:"师范?你不是报了浙大的么?"他好像说错了什么,吞吞吐吐地说:"我……其实我也比较喜欢师范类的专业,我报的北师大啦。"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是真的?"他便慌张地点点头,低下头吃汤圆。
奶奶慢慢地咽着汤圆,那汤圆把她半边脸颊鼓得老大:"我的傻孙子!师范有什么不好?为人师表,传仁授义,光耀门楣……"我受不了奶奶这套歪理,便同焰子哥哥一样,埋下头去吃汤圆。
妈妈说:"焰子,你还要上学,如果出去打工的话,那岂不是耽误了学习?你听兰姨说,韵儿他从小就没有爸爸,当初是你爸爸尽心竭力照顾我们一家孤儿寡母十多年的!那时候韵儿他小姑也还小没出嫁,是你爸一个人出江打鱼,养活六七张嘴巴,真的不容易啊!现在,我们有幸飞出了青龙湾,是该我们报答你们爷儿俩的时候啦,你就别多想了,只管好好上学,对得起你爸爸就是!"吃过早饭,妈妈提议去解放碑逛逛街,说是就要开学了,打算给我们哥俩儿置办几套新衣裳,顺道去姐姐打工的渝香子火锅店里吃火锅。茶楼里有小王和小灰撑着,不碍事。
我们打车到了解放碑,这条繁华的商业街,重庆市的标志,没有一刻不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地方,会使我从内心里厌恶。焰子哥哥则是一路感叹着人多,说是恐怕连咱桂花村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抵不上这一条街的人多。
大街两旁全是豪华的服装店,时尚前卫:路易·威登的西服啦,Lee的牛仔裤啦,Vancl的衬衣啦,以纯的休闲装啦,琳琅满目;大型的商场比如新世纪、王府井、重庆百货等,也是人潮如海、熙熙攘攘。我不太愿意在这样的地方久留,所以合身即罢,随便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颜色和款式的T衫、卫衣、秋装和Levis'的牛仔裤。妈妈说我永远也长不大,只会选择这样幼稚的休闲装。她给焰子哥哥选择的则是较为成熟的范思哲西装和雅丹奴皮鞋。焰子哥哥一直感叹花的钱实在是太多了,不值得,但他最终拗不过我妈,只能妥协。
大概中午的时候,我们走得双腿发酸,才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到了渝香子火锅店。姐姐看到我们来了,非常高兴。妈妈怕打扰她工作,便说:"我们自己坐坐就行了,媛媛你去忙你的吧。"姐姐笑道:"妈,你不知道啊,这官啊,做得越大越清闲!我现在是大堂经理,成天没事可做,这里看看,那里转转,都闲疯了,好在钟哥老拉我们去打牌,不然还非得闲疯不可。"妈妈便笑了。姐姐又对焰子哥哥说:"焰子,刚来这边可能会不习惯,人多得像长江里的鱼,数也数不完,出门可得多防范着点,别上当受骗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媛姐姐,自家人,不必客气啊!"这时,我们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回头一看,是三十来岁的钟老板,他摘下墨镜,便露出轮廓硬朗的剑眉星目。他走过来,在我们旁边坐下,用手捊着满下巴的胡渣,说:"哟,媛媛,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妈来了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显得多失礼呀!"姐姐便笑着,应道:"老板是大忙人,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我来招呼就是了。"钟老板冲着妈妈笑,把一张脸笑得跟苦瓜似的。"阿姨,我可是久仰您滨江路的兰舟茶楼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去品品茶,改天一定去尝尝您的招牌兰花茶。"妈妈回敬道:"好啊,到时候阿姨请客,以感谢你对我们家媛媛的照顾。"姐姐拿来菜单让我们选菜。钟老板则把菜单一扔,说:"还选什么选啊,都跟我上楼吃去,正好有几位贵客,就嫌人太少开不了锅,一起去吧。"我们便跟着钟老板上楼了。转过搁着几盆君子兰的楼梯口,穿过一道珍珠门帘,踏过一地红毯,推开一扇红漆木门,便进入一间豪华包间:二十来平方,暗红色大理石地板;墙上是仿唐的壁画,顺势看去,有清明上河图、八骏图、岁寒三友、梅兰竹菊、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国画;四个墙角都摆满了盆景,有形态曲折的罗汉松,有高洁素雅的水仙花,有青翠欲滴的海芋,有盘枝错节的紫藤;天花板上是一架乳白色珊瑚状吊灯,典雅而别致,发出暖黄色的光芒,暧昧而迷离;包间正中间是一张旋转火锅桌,高档的磨砂玻璃和朱红松木的搭配,时尚而高雅。
席间已经坐了三个男人,中间的男子三十岁左右,另外两个稍显年轻,都在二十四五左右。三人都是西装革履,看上去不是商界精英就是政界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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