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中秋节过后没几天,国庆节就到了。
那年建国50周年,天安门有国庆大阅兵。
当时,我们的入学军训也接近尾声,最后的拉练科目叫摩托化行军及步兵拉练什么的吧,我也记不清了。拉练之前,十月一号这天,全体学员集中收看中央电视台直播的国庆阅兵。
女更年说,这既是难得的爱国爱军教育,也是我们军训拉练的动员。
我一直觉得这种大阅兵也许是每一个军人或是曾经穿过军装的人最为振奋与激动的时刻。
上午10点多,气势磅礴的阅兵在部队叫分列式,正式开始。
我印象最深也是最让我激动的有两个阅兵方队。
一个是女军医方队吧,领队是一对女双胞胎军官。叫什么名字现在也忘了,如果说异性能吸引我的目光,那女军人应该是不多的一种了。当时,看着这一对双胞胎带领着整齐如一的方队从天安门广场走过的时候,我从内心为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军人叫好。后来那一年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还专门邀请这对双胞胎演唱了一首歌,叫军中姐妹吧好像。
另一个让我兴奋不已的就是海军方队了。
我记得当时的解说员介绍说水兵方队这一群年轻的战士平均年龄18岁。他们穿着水兵服,仿佛让我感受到了蓝色的海洋和洁白的波浪,那种黑飘带,蓝披肩,青春面孔勾勒的画面随着他的步伐一次次涌动,他们刚毅的面庞上有年轻的活力,也有用青春所诠释的威严。两年前我与他们一样穿着这样的水兵服,现在仍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那一刻,在同学们看着电视情不自禁的鼓掌声中,从来不喜欢在人前流泪的我竟然热泪盈眶,我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受,可能是激动,也可能是自豪,也有可能是在那个时候,短暂的军旅生活已经在我的灵魂里慢慢驻入一种与英雄与这个军队和国家共振的部分了吧。
11点多,我们看完国庆阅兵的分列式结束,就直接在教室外等着排队去饭堂吃饭。
许品邑从教室出来,拍拍我的肩说:“看不出来啊,老严,情感世界很丰富啊,哈哈。”
“去去去,离我远点儿你!”我好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一把推开他。
“咱们地形学是不是马上要考核啦?”小许站到他们班的队列里,站在我后面,我感觉他是在问我。
“我哪儿知道啊。”我回过头对他说。
“嗯?老严,没问你呢,跟我们班长说话呢!”队列里小许故意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陈昕没回答,也没看我们。压低声音说:“已经集合了,别说话啦!”
“向右转,齐步走!”
队列在值班员的口令下,变成纵队,往饭堂走。
我在小许的左后侧看着他的后脑勺,心想,“刚才明明是跟我说话的,存心捉弄我,找我开心。”
这家伙,我得收拾收拾他。
看着队列中他一本正经认真地走着,顿时心生一计。
我故意在右手上使足劲,在左臂向后摆的时候,我在大家几乎感觉不到的情况下,偷偷铆足劲往他的左手上撞了一下。
他的后背微微一颤,应该有点疼,因为在队列里面,他也没敢回头看我。
我连续撞他三下,第四下的时候,我看到他左臂后摆的幅度和力度明显加大了一些,我的右手非常敏捷地往后一缩。
这个笨家伙扑了个空。
饭堂门口了,老规矩,饭前一支歌。
我似乎能想像得到小许想还击我却又不能得手的可爱表情,看着他仿佛委屈的后脑勺,我内心无比得意地随着大家一起放声高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子弟……”
[23]
军事地形学考试就在国庆节第二天的晚上。
果然像女更年说的那样,考核安排在晚饭后。考核内容就是给每个小组按照地形图寻找目的地位置,俗称“摸点”。
我们班九个人,四人为一小组,编为两组,多出一个人,编到二班。
大家都不愿意去别的班,怕人不熟悉,配合不出好成绩,可对于我来说,这是求之不得、正中下怀的事情。
“班骨干带头吧,老方编到别的班不合适,那就我好了。”现在想想我这个班副是不是有点阴险哈,表达得好听点儿,应该是初恋时的春心使然。
“行,那就这样吧。”老方似乎感激并且赞赏地看了一眼。
我和许品邑,陈昕还有他们班另外一个人在一组。
许品邑保持着他作为一个好学生一贯来的积极,加上这种考核内容的刺激性,他几乎是从走出训练基地大门嘴就一直说个没听,确实有点像个硕大的蚊子,哼哼的中心内容无非是我们小组肯定最先找到,成绩一定最靠前之类的。
陈昕像个班干部的样子,有点临危不乱的意思。他保管着我们这个小组的地形图和工具,一个指北针和一只手电。手电只能在找到目的地位置后寻物使用,小组行进间不得使用。
到了野外,陈昕按事先要求,招呼我们挡住手电光,开始按照地形图和所给坐标,确定站立点位置和目的地位置,测算后我们就出发了。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还好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
目的地位置明确后,我们的压力就不是很大了,四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唉,你说咱们 ‘摸点’要是真在战场上那有多刺激啊!”陈昕说。
“就是就是,一想到老美炸咱们大使馆我就上火!咱们干脆直接扔一核弹到华盛顿得了。”小许义愤填膺地说。
那年6月份,美国声称误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引起了全国的高度关注。当时,好像媒体针对此事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把悲痛化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动力”。对部队,对国人,确实也有一种无形的教育,那就是先把经济搞上去,军力国力强大了比什么都重要。
“咱装备不如人家,只能先忍!”同组二班另一个弟兄感叹的说。
“那也不一定,当年小米加步枪不一样赢了赶走了飞机大炮吗。”小许反驳道。
“得,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是科技时代,信息时代。”那哥们接着说。
“信息时代怎么了,信息时代也是由人脑来主控的。”小许和那哥们的辩论内容在后来我的部队生活中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观点大同小异,辩者不同而已。
从地形和时间上我判断我们的目的地位置应该快到了。
我记得当时进入的那个高地上确实有一块坟场。夜色中,墓碑泛出的青色,风钻过树木的声响,让人觉得这儿好像就是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临界点。
我不记得是小许握住了我的手,还是我先握住了他的。只知道在我们四个人走近这块坟地,大家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和许品邑的手就已经紧紧握在一起了。这家伙,手上好像都已经渗出汗来了,湿湿的。他的身体也紧紧地贴着我,我好象还能感觉到他在我耳边的鼻息,闻到他身上散发的军装刚刚洗过的味道。
陈昕和另一个哥们在我的左边,他们走的也比刚才近了很多。
“班长,你看那块石头是不是有人动过?”小许的手有些发颤,声音却很平稳。
“对,我也看到了,那个墓碑边上。”我说。
我们四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石头边,打开手电,围住光亮,搬开石头,果然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03小组目标物。”
“找到了!找到了!”
我们好像忘了身处坟场当中,兴奋地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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