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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除了无言退却,除了强颜微笑,除了极力遏制波澜后苍白的平静,我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捏着那几张钱,轻轻的没有份量,却又重重得难以承受。
“何必呢?”我努力挤出笑,想向他传达出哥们兄弟间的无所谓。
岳刚大喇喇地把我伸过去的手推回:“哎嗯——亲兄弟,明算账嘛!”
亲兄弟。亲-兄-弟!是啊,我们也许只是兄弟吧。
黯然地,我轻轻却又坚定地把钱塞进他的上衣口袋,侧过身,低头快步走出餐厅。
对岳刚,我没有恼,没有怨,更没有恨。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所应该拥有的情绪--来路不明,去途艰辛。而且这种不能斩除无法抑制又无从发泄的东西,注定会伴随我一生,一如无果的花,败了又开,开了又败。
岳刚从训练、上课时我低眉顺眼、无喜无怒的表情中大概看出了异样,不断追问“身体不舒服”、“家里有什么事”、“谁招惹你了”,甚至还用“受刺激了吧”之类的话逗我开心。面对他探到我面前的大脑袋,单纯而充满关切的眼神,还有一堆无用劝解后边叹气边用力的一搂,很多次,我真的想直白地告诉他: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喜欢你。
然而,对于我来说,这几个字断然说不出口。我害怕去试探,害怕被证明,害怕来自于他疑惑而鄙视的神色,害怕转身后绝决的离去。
李主任叫我把写好的简报给他送过去。这两天,因为刻意躲避岳刚,我更有充足的时间去想这份材料如何完成,如何把一次完完全全的游玩与培训的宏大宗旨紧密联系起来。在写下“一次文化洗礼一堂诚信教育”的标题后,我甚至自虐地想:是不是在那面影壁前,我贴福卡的动作太过随意,神灵才会如此处罚?
老李依旧对我能深刻挖掘晋商在那个年代异军突起所拥有的诚信理念与当代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战略任务之间存在的重大联系,并提出将其运用于罪犯教育改造实践的构思非常赞赏。他不住地点头,说要把它推荐到省厅办公室面向全系统刊发。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脸上或许写满了落寞。
老李看了我半天,问道:“这两天怎么觉得你有心事啊?”
人有时很怪,面对亲人不愿表现脆弱,而听到萍水相逢路人的一句简单问候,竟会感动得潸然泪下。刹时,我眼圈发红,泪水如注。
连忙走到窗边,不想让他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院内,吃过饭同事们正在聊天打闹,开心、快乐,生机焕发。
老李在身后没有支声,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说:“小赵,遇到什么事,都要往好的方向看。”,顿了顿,“而且,如果你愿意,都可以和我讲。”
背对着他,带着哽咽的瓮声,我说:“李主任,我知道。”
临走时,老李用力拍拍我的肩膀,轻松地说:“培训班准备组织一些文体活动,开心点。培训嘛,就应该活动活动、联系联系、休息休息、米西米西。”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竟不相信这话是从一贯严肃的他嘴里说出来的。而后,我们俩对望着嘿嘿乐了。
从短暂低落中走出的我,又象从前那样和岳刚聊聊天、逗逗嘴,打打球,一向粗枝大叶的他应该没有想更多。也许他觉得,象我这样“搞”文字的人,于平淡的生活中生出些闲愁、闹出些惆怅,表现些深沉不算离谱。关于那几十块钱的事,他又折腾过一回,我学着他的样子,“嗯,亲兄弟明算帐,等到最后再一起算吧。”
为了备战比赛,下午的警体训练临时改为篮球训练。同事们热情很高,把球场围得水泄不通。不好身体碰撞的我一个人远远坐在看台上面,看骁勇的岳刚辗转腾挪,运球突破,一气呵成。我会在他攻入一个好球时,情不自禁地低声叫声好,抬手冲他做了个OK的姿势。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令我惊异的是,岳刚仿佛能听到,他会在回跑的途中,抬头向我笑笑,一如初识的灿烂。并伸出拇指,用力敲敲胸膛,特意气、特哥们的酷酷表情。
那一刻,我仿佛远离了长久以来都无法摆脱的忧郁,有了一种轻松、释然的愉悦。我想,相比于我体会的生活,他所看到的应该更单纯、简洁。如此,何需让他再认识这个对他而言并不理解、并不美妙的异类世界。如果有这样一个兄弟陪我一起度过三个月时光,那种不同于过去我所知道的快乐,应该是能得到的最好的馈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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