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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东西,所以说人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生物一点不为过。
安哥(有人认为A哥听起来有点冷冰冰和生硬,接受建议,以后都叫安哥)和我之间其实也难逃世俗的束缚,当激情过后更多地想到的是实际的现实问题。
比如我们的关系出去后怎么维持,日后结婚的压力等等,当感情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变显得有些压力也不那么纯粹了。不过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起共度艰难岁月,开心和满足是生活的主流。
不过当某一次安哥家属探监后,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对我刻意地躲闪和冷淡,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不回答。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对他发脾气,得到的回复竟然是“我们两个男人在一起会有什么结果呢?能结婚吗?能生小孩吗?能让父母享个幸福晚年吗?”
“是不是你探监的时候受什么刺激了,你以前不是说我们要一生一世的吗?”
他陷入沉思中,但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
“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不想她不开心,所以我们以后不要再这么亲密了吧,早断对双方都好”
“就知道是你家人跟你说什么了,难道两个男人就不能给她养老送终吗?”
……
总之是争吵得很激烈。
紧接着发现他有意或者无意地躲避我,早上洗漱也不等我一起了,有时候我去了他已经洗完了,邀他一起洗澡也用各种理由推脱,放风的时候他又重操旧业打篮球,劳动的时候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也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心里很难过,但都得忍着,其实明白自己在潜意识里还是相对被动的人,所以每次看到他那种表情后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就像被他拿刀在身上刻了一下。
我有错吗? 我什么错都没有犯呀,为什么要我承受?为什么搞得我像个犯错的人一样去求着他? 渐渐地这种不平衡心态占据着主动。
报复性地我也不再第一时间冲去洗漱,洗澡的时候经过他监舍,知道他在里面,还故意唱着歌一飘而过,放风的时候不是找顺哥聊天,就是和小王厮混在一起,也不再像当初迁就他以为他只是心情一时不好而在那里当拍手观众了。
可还是没有办法割舍心中的这份情,劳动的时候还是会默默地关注他,特别希望能像从前那般亲密,洗澡经过他监舍的时候,唱着歌,心中期冀着他能一下子冲出来,表面上强烈的自尊心让我装作对他毫不在乎,可内心却是无比渴望恢复到从前。
老天作弄人,正在这个敏感时期,监狱合作的某农场有个临时项目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想去的人可以申请去,这个工作很危险也很累,是在大山搬运石头,对于主动请缨的人,监狱方面会有加分奖励,时间只有2个月,由于工作的特殊性,真正愿意去的人几乎没有,不过加分奖励实在诱惑人,分数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被好评,好评被累积到一定度就有减刑的可能,还是有一些人主动申请去的。
而我主动提出了申请,那天是我们还是照常在厨房劳动,只是他并不知道我已经提出申请,所以还是那样不冷不热。
还是我主动提了起来。
“安哥?”
“恩,有事吗?”
“ 我提了申请,去临时劳动组改造,跟你说一下”我显得有些轻描淡写,淡淡地说道。
“嗯?” 他显得很吃惊,然后半天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局促和不安。
“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说呢?那工作很危险”他终于重现熟悉的关怀。
“我就想换换环境,换换空气,反正这样过挺没意思,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回答“是不是我最近……”还没等他说完,我就用手捂住他嘴。
“和你没关系,真的” 其实我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他转过身,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到出发的时候了,这两个月不能回来了,只能住农场,我们一起去的犯人都统一背着行囊,然后和没去的人一起开“动员会”
监狱管理方面自然又是一番陈词滥调,像背书一样把那些空中楼阁般的套话搬出来。
而我此时最关注的是安哥的反应,至于顺哥,虽然他也要跟着一起来,被我拒绝了,因为我希望他健健康康地出去和他母亲过。
由于人多,我又被夹在中间,领导讲话又不好左顾右盼,所以在“演讲”期间,我没有看到他。
在上囚车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这是永别,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强忍着眼泪,在车子即将开动的时刻,透过车窗,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看着车,如同雕塑。
由于别人都已经散场,所以这孤独的身影显得那么突兀,在别人眼里没什么,对我却如此具有震撼力。
我的心在流泪,隐隐作痛,这就是生活,没缘故地发生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车子开走了,带着我的两行眼泪。
这两个月的时间,每天麻木的生活,真正如同行尸走肉,一切都是被安排的,按部就班。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一出现他的镜像,赶紧打住,因为我害怕痛苦,更害怕去猜测他此时在干什么。
采石的工作是非常危险的,山石被炸开,乱石四飞,稍不注意,就会被乱石击中,由于飞行速度惊人,拳头那么大的石头有时候都能让你脑浆开花。
可此时的我,似乎已经不那么害怕,有时候甚至希望被某颗石头砸中,以了结自己这无趣的一生。
在这些人里,我找不到有共同语言的,几乎不怎么跟人说话,经常望着荒凉的山影,想我活着的意义。
越是想麻木自己越不能麻木,越是想自己被乱石砸中越砸不中,不过还是有其他人被砸中了,而且是致命的。
此人犯抢劫罪入狱,年龄35岁,本来想通过这次劳动获得加分,平时有事就躲,典型地投机倒把型,他最怕死,每次爆破声一响,便抱着脑袋躲得远远的,可就是这个最怕死,最把命当命的人最后被夺走了生命。
那天爆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这人脚被卡在某缝中,石头飞来,没法躲避被砸个正着,当他的尸体被白布盖着抬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大哭了起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痛哭? 不!是为我自己,为我们每一个苟延残喘于世间的人,也许是受了我的感染,大家都想到了自己的人生处境,不约而同都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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