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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我们天各一方,转眼间已经3个月。渐渐的,我觉得他给我的电话越来越少。即使打过来也多是敷衍了事。我太了解他了,我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5年,一点细微的变化我都能感觉到。我决定去看他。
我没事先告诉他,悄悄的去办好了特区通行证,订好了机票。一方面,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另一方面,我也想看看他现实的生活。当飞机在深圳降落时,他才收到了我的短信。1小时后,他来到机场。还是老样子,只是比原来瘦了些,南方的阳光把他晒得更黑了,却也因此显得更健康。3个月——这是我们认识后分别的最长时间。终于又看到他了,真想上去抱着他。这种真实中的恍惚让我有点头晕。
深圳是个不错的城市。天很蓝,街道很干净,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地面,到处都是绿色和不知道名字的植物。小Y住的小区有很大的花园和露天泳池,这在北京的楼盘中是不可想象的。只是,小区中的每家每户都有厚重的疑似于银行用的防盗门和防盗窗,似乎提示这是个不太安全的城市。小Y和同事住在一套两居室里,房间很干净,只是厨房里堆满用过的碗筷。他们每周叫一次保洁洗碗。
由于是上班时间,他的同事不在家。放下行李,我抱住了他。3个月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这回,我们没有告诉对方要去洗澡,而是不约而同的进了浴室。水流下,我们激吻着,似乎要把对方吞噬进自己的身体。两只JJ不安分的互相博弈,熟悉的在对方的身体上摩擦。我把他抱进卧室,放到床上,嘴唇却始终和他的粘到一起。我迫不及待的进入他的身体,那种熟悉的温热让我的眼睛湿润。这一刻,感觉那么真实,再也不会在梦中惊醒。然后,我让他占有我的身体。我们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宣示着对彼此的主权。
小别胜新婚,酣畅淋漓过后,他去洗澡。我坐在床上,干起了原来他经常干的事——查他的手机。这曾经是我最鄙视的行为,如今却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此刻,我才能理解以前他这么做的原因,都是因为一个字——爱。在他的通讯记录中,一个号码几乎每天都会出现,而且不止一次。我连想都没想,就给对方拨了过去。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孩的声音,他的普通话带有明显的广东口音。还没等我说话,他先开了口:
“想我了吗?”
“是啊。”我回应到。我和小Y的声音很象,特别是在电话里,几乎分辨不出来。好几次,朋友们都把我们搞混。
“那晚上我过去找你,我也好想你。”
“咱们认识多久了?上次是什么时间见的?”
“讨厌啦,咱们是5月10号认识的,我记得很清楚,现在已经2个月了。上次不是前天见的吗?你怎么忘了?”
“……”一切都已经很清楚,我的预感没有错。是我亮明身份的时候了:
“你好,我是小Y的BF,从北京过来看他,今天刚到。我们已经在一起5年了,谢谢你这两个月帮我照顾他,晚上请你吃饭吧。”
“……”轮到电话那头没有声音,随后,传来了嘟嘟的断线音。
等小Y洗完澡出来,我已经切好了西瓜。我们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看着电视。我若无其事的说:
“我刚才给电话号码是****,你那个好像叫‘阿庄’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出来吃饭,他没回信儿,你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
小Y吃着半口的西瓜差点没喷出来。他举着手里的半牙西瓜,不知所措的愣了几秒,然后紧张的抓起电话去了另一个房间。
没过两分钟,他出来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说:
“你自己在深圳也不容易,有个人照顾总是好的。只是,你该跟我打个招呼吧,也跟人家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阿庄不知道你有朋友吧?”
小Y无奈的点了点头。
“算了,我倒是想见见阿庄,不过如果他不肯来,就等下次他到北京时再招待他吧。哦,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差点忘了,以后带着它了。”我拿出在北京买的西铁城光动能手表,这是我精心挑选的,为的是让他天天都能想到我。他像个小孩一样脸上露出惊喜。
据我所知,以后阿庄再没和小Y联系过。和我猜测的一样,当初小Y并没告诉阿庄已经有BF。而阿庄是真的喜欢小Y,对他就象小Y对我一样好,真心想和他过日子。所以,这件事对阿庄的打击最大。虽然我和他素未谋面,但能感觉出他是个好孩子。这件事错不在他,只是,后果只能由他承受,别无选择。
小Y和我不同,我可以和别人上床,但心里只有小Y。而小Y一般不会和别人上床,但一旦上了,就说明他对对方已经有了感觉。也就是说,我是个可以把性和爱分得很开的人,而小Y认为性和爱应该是高度统一的。因此,他一旦和别人有了关系,就会不自觉的表露出来。而我,就像个雷达,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感觉到他的这种细微变化,并且象个导弹一样飞到他身边,给他个突然袭击。当然,这都是为了我们两人的感情。
天色已晚,我们出来吃饭,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深圳真是我喜欢的城市。我最爱吃粤菜,虽然以前对海鲜不太敢冒,但那实在是因为北京的海鲜做得不鲜。深圳的任何一家菜馆,海鲜都是鲜活的,许多东西叫不出名字,吃法以白灼清蒸为主,最大程度的保留了海鲜的鲜味和营养,让人爱不释口。还有,广东的煲汤很好喝,不油腻,味道却很浓。都是老火煲出来的,没有添加味精。不但很鲜很好喝,而且滋补作用很强,让人神清气爽。
深圳的东门是个大服装市场。据说款式基本和香港同步,很多内地都没有,价钱却很便宜。我选了几条当时在北京还很难看到的中低腰仔裤,几件T恤,也算有所收获。深圳的街道整洁得让人诧异。对于我这个一直在北方长大的同志来说,整座城市都看不到黄土让我有一种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
深圳并不是没有缺点。每家厚厚的防盗门似乎就能说明什么,不过,直到我上街才有切身体会。不只一次,我腰后的腰包被人拉开,幸好没丢东西。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地人的腰包都放在前面。
当我们回到家时,小Y的同事正在客厅看电视。这是个白胖的家伙,很有福相。这下我放心了,他不是小Y的菜。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月光洒进来,照着一对抱在一起的身体。我们更激烈的做爱,小Y似乎要把对我的愧疚都表现出来,而我也积极的配合着。
总的来说,在深圳的假期还是很愉快的,几天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回北京的时候。小Y把我送进机场。深圳机场靠海,坐在落地窗前,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海和地平线相接,天上暖暖的飘着柳絮般的白云。飞机起飞了,在做盘旋动作的时候,外面的大海与天空浑然一体。谢谢你,小Y。是你让我看见了这海天一色的景致。
回北京后,我和小Y依然每天一个电话。可以感觉出,他在那边并不开心,工作压力也很大。小Y是不怕工作压力的,甚至有些工作狂。但这份工作却令他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想把工作做好,却总是跟不上公司的节拍。终于,2个月后的一天,小Y在电话中告诉我,他要回北京了——他辞职了。
整整半年的时间,我知道,当初如果不让他去深圳,他是不甘心的。如今,虽然他遍体鳞伤,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这是值得庆幸的。两个分开的人总是有着某种隐患。不管有没有工作,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他又回到了我们那个温馨的小家。每天,我上班,他做家务,成了家庭妇男。对于他来说,这又是一段消沉的日子。
我们认识后,有两个习惯始终没打破。一是每天至少一个电话,二是每年至少旅游一次。这年,我们去了黄山。我原来去过很多名胜,其中的大多数是名不副实。而黄山则是例外。虽然早就知道它的美丽奇峻,但当真正见到它时,还是会被它的景色所震撼。它的气势无法用语言形容,怎么描述都不过分。至今,每当想起它,它无与伦比的风景会象相册一样在我脑中一一浮现。特别是坐在天都峰顶上向对面望去,泼墨一样的远山在云中若隐若现。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有满眼的湿润。梦中,经常回到那里,回到它的怀抱。
黄山的险也是出名的。我们没有坐缆车,而是全程爬山。小Y背着外国旅行者常用的大背包,里面是我们全部的行李。我们就这么手脚并用的爬着,一路爬,一路欣赏风景。黄山的风景是步移景换的,每走一步,风景都会不同。虽然很累,但却感觉不到。这就像人生之路一样,虽然艰辛,但却有无限风光。关键是,只要有爱人陪伴,再艰辛的路都是坦途。
我们从黄山回北京的路上,在济南逗留一天。从黄山下来,一向在火车上睡不着觉的我却睡得死死的,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在火车上的盥洗室里还遇到了一个CC的小同志,他正在洗脸,我从他身后过时,他使劲用PP向我身上顶。呵呵,这是个小插曲。
济南不是个现代的城市,但是个实在的城市。我们去吃虾馅饺子,结果里面全是大虾仁儿,一点肉都不馋,比广东的水晶虾饺还鲜。街上都是1块钱1扎的啤酒,好像是“趵突泉”牌的,很好喝。唯一遗憾的是,那两年缺水,真正的趵突泉里没看到泉水上涌的场面。据说,这两年好了很多。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全是虾仁的饺子和好喝的啤酒。
我们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轨。虽然小Y没有工作,但我们还比较安稳。每天我上班,他操持家务。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但很快,这平静将再次被打破。
时间步入2003年。这一年两会期间,传出消息说广州出现不明原因的肺炎,但好像病例数不是很多。谁都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到了3月份,北京的一些医院开始出现类似病人。但大家对这种病一无所知,医院没有采取相应的隔离措施。随着天气转暖,病人数迅速增多。这时,医务界已经基本知道这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疾病,主要侵犯呼吸系统,病死率高,按常规方法治疗效果不好。但它的病因还是很不清楚。
医院内的气氛逐渐紧张,社会上有些消息,但一直没得到官方证实。有的人开始囤积口罩、消毒液等防护用品,但多数人还没有防护意识。医院没有应对突发传染病的经验,帽子、口罩等都是一次性的,防护能力不强。我没有时间去买,这些工作都落在了小Y身上。小Y去药店买了20个厚纱布口罩以及酒精、消毒水等等。每天我下班回来,他给我洗口罩。
随着王岐山的上任,消息逐渐放开。而且,国外实验室推翻了中国实验室病原体为支原体的结论,证实这是一种新型病毒感染。要知道,虽然抗生素发明了很多年,但始终没有特效的抗病毒药物。一旦病毒感染,只能等身体产生自身抗体。最常见的感冒其实就是病毒引起,但它不会要命,不管治不治,过7天一般能好。但这种非典病毒太厉害了,等不到自身产生抗体就会要命。社会气氛一下变得很紧张,所有消毒用品一夜间脱销。小Y骑着车,跑遍了北京的药店,居然又买到了20个口罩。天气越来越热,上班带着厚厚的帽子口罩的确很难受,但没办法。一天下来,口罩可以被汗水浸透。而小Y每天在家里消毒、洗口罩、熬绿豆汤,为我做后勤保障。
那时候,满大街都是白口罩。大家对风吹草动异常敏感。记得有次坐公车,我坐在后面,觉得嗓子发痒。怕引起别人反感,不敢咳嗽,使劲儿憋着。但越憋嗓子越痒,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按理说,使劲儿咳嗽几声也就好了。但自己还是强忍着,只咳一声,剩下的生生憋了回去。但只鳖得一时,过一会儿忍不住又咳一声。就这么,一会儿咳一声。没一会儿,我旁边的乘客全部转移到了车的前面。
那年北京的春天天气很好,雨水充沛,罕见的没刮沙尘暴。到处都是刚出芽的嫩叶还有盛开的春花。但北京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那些家在外地来北京淘金的人疯狂逃离了这座城市,那些平日指望着靠城里人发财的人纷纷设置路障阻止北京人出城。往日生机勃勃、喧嚣热闹的北京一下变成了空旷寂寥的不毛之地。特别是医院附近,往日的人山人海变成看不到一个人影。偶尔,救护车尖叫着飞驰而过,说明又有发热病人被送来,那声音刺得人心里发慌。
整个社会似乎瘫痪了,所有的单位,不管是国有企事业单位还是外企、个体公司,全部放假。只有医院还在照常运转,尽管除了发热病人,几乎看不到其他患者。还好,我们医院不是重灾区,也不是非典定点医院,因此没有非典病房。医院发现的疑似患者都转往其他医院。但必须的发热门诊和发热留观病房还是有的。这时,也不分科室了,全院的医生算作一个整体,轮流排班去发热门诊。发热门诊就像医院里的一个孤堡,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氛。进入里面需要过两个消毒区,全副武装到里三层外三层只能通过密不透风的眼镜看到两只眼睛。即使这样,我们医院还是有不少医护人员被感染。没轮到发热门诊的医生也要照常上班,只是不能随意走动,全部集中在病房。如果有一个医护人员发热或不适,整个病房的医生护士都不能回家,要全部隔离一星期。
那时,白天上班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回来。父母年龄大了,抵抗力弱,下班不敢回他们那里。又怕他们担心,只好每天打电话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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