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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30 11:48 19陈涛拿着辉子做好的大米粥看姐姐,推开门,正看见刘亚鑫坐在病房里面,他们谁也没料到再一次见面不是在公司,也不是在公寓,而是在这个地方。单人房里也没其他人,姐像个木头人一样半坐在床上,只有姐夫站起来对他点点头。
“姐,辉子店里白天忙,我替他过来了,你身体还不好,喝些粥吧。”陈涛把保温瓶放在床头柜,姐姐就半靠在床头,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陈涛僵了僵,只能傻傻的退到墙边,看看刘亚鑫,勉强挤出一丝笑,说:“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进来几分钟,还没和陈姐说上话呢。”刘亚鑫面向陈洁说:“陈姐,你也别伤心,您和大哥都还年轻呢,等明年一定能抱上儿子……”
他话音刚落,原本痴痴坐着的陈洁忽然浑身颤抖,把头埋在双手之间大声的哭了出来。姐夫一旁难过的说:“可能是我们运气不好,今天医生刚刚说了,阿洁的身体以后不能怀了。”
陈涛整个呆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陈洁抬起头恨恨的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操起床头的保温瓶狠狠的砸过去:“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花白的玻璃碎片掉了一地,粥溅的陈涛大半身,陈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只听见姐夫说:“小涛,你就走吧,别给你姐添堵了,她已经够难受的了。”
刘亚鑫站起来,担心的想扶住他,陈涛惨白木然的脸看上去就像是要崩溃的样子,就像三年前一样,他伸出了手……可陈涛没有接,他定了定神,慢慢转身走出病房。刘亚鑫拎起大衣追出去,只见他走到护士站,借了块纸巾正一点一点擦上衣。然后他掏出钱,把姐姐剩下的几天医疗费全付了。
他们俩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到路边咖啡店坐了下来。陈涛看着落地窗外车来车往,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刘亚鑫给自己咖啡里加了点糖,把奶杯推到他面前。
陈涛没有动,拿起杯子就要喝,被刘亚鑫一下子按住,说:“加点牛奶,纯咖啡伤胃。”
“我现在就想尝尝苦是什么味道。”
刘亚鑫一愣,叹息说:“今年,我们俩都挺不顺的。”
“听说伯母身体也不好。”
“肾坏了,她年纪大了,加上我爸的事,闹心闹的,好不容易救回来,医生说要想全好不可能,勉强拖个一年半载。”
“难道就没有好办法。”陈涛吃惊的问。
刘亚鑫想了想,从小一直和父母不亲,刘亚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坐在手术室外等母亲消息时会那么心急如焚,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在看见母亲虚弱的身体,父亲花白的头发时,骨子里这份深埋以久的亲情终于浮上心头,他说:“听说美国有一个肾方面的专家很好,那边设备也比这里好。医生说过去看的话希望会大点,我爸打算陪她过去。”刘亚鑫顿了顿,又说:“他们俩年纪大,又不会英语,两个老人家跑到美国,人生地不熟的,我真不放心……”
陈涛立刻说:“你应该和他们一块去,反正公司也卖了……”
刘亚鑫握住他的手,说:“公司的事,我没和你商量,我……”
陈涛无力的摇摇头,说:“公司开始当初,我没出过一分钱,上上下下都是你们家的,怎么处理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意见。”不是说赌气话,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什么都不计较了。
刘亚鑫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轻易放了自己一马,连半句怨言也没有,心里反而更加不自在,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解释有个屁用,只好沉默。
“……为什么……要搬出去?”刘亚鑫昨天晚上回宁波,满身疲倦回到家,却发现诺大的屋子一点人气都没有。
“都是找个睡觉的地方,哪里不都一样。”
刘亚鑫急了,喊:“难道我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涛,我知道我最近疏忽了你,可事情太多,突然发生的事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控制,所有问题都不算什么,只要我们互相扶持,一定能熬过去的,是不是,你想想三年前,那时候也很困难,但我们不都一起走过来了,我们……”
陈涛捂着头打断他,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谈这些事情,姐姐的那张狰狞的脸一直在眼前晃,从小到大一直温柔的姐姐怎么就这样了。
“算了,这阵子我们都有的忙了。”刘亚鑫苦笑,说:“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其他事,够时间让你想清楚。我就想问一句话。”
他伸出手,紧紧的覆盖在陈涛冰冷的手上,问:“你爱过我吗?”
陈涛错愕的抬起头,直视他眼睛说:“到现在你还没有确定吗?”甩开他的手,他猛的站起来冲出咖啡馆。
下午两点的公共汽车很空,20路几乎绕着全宁波市转了个大圈,路过商务区那段时,一个个熟悉的公路站台,大广告牌一一跳过眼帘,这三年,他们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不知走过几次,肩并肩齐步走,晚上没人时还牵过手,在花坛树阴下面偷偷接吻。
怎么能说没有感情,中学六年,大学两年,一起创业三年,即使是一件东西这么多年也会有感情。记得刚刚发生关系时,他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想找个依靠,在利用刘亚鑫的感情,可如果真是报着这样的想法,又怎么可能不在最初的那一天就干脆拒绝,反而默许了他所做的一切,像个女人一样被他压。
可这究竟是不是爱呢,他没有谈过恋爱,除了对姐姐和辉子,他对谁都很冷漠,刘亚鑫是第一个能进入自己心底的人,如果除去男女之分,那么他就是自己第一个爱上的人,这一点毋庸质疑。
如果一定要怀疑什么,或者一直让两个人之间小心翼翼藏在心里不能坦然说起的,就是那个时机,他们之间拥有一个甚至用错误来形容的开始,是不是就意味着最后只能是无言的结局。
真的不能多想,他的头又开始晕了。
回到南苑,一屋子烟熏味汗味,辉子和一大群伙计坐一方桌上打牌,今天轮班,这些人都是晚上的伙,大白天睡不着,最感兴趣的还是赌上一把。打进门就能听见辉子大声吆喝,看他一身油腻腻的衬衫,准是刚下火线就被拉上桌,谁让这小子玩起来一向兴致高,出手又干脆大方。靠门边还坐着一个略有点胖的人,操本地口音,不太熟的脸,大伙看陈涛进来,互相招呼了一下,听辉子介绍,那个人叫大张,是公园隔壁娱乐总汇的老板。
那个娱乐总汇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陈涛虽然没进去过,也知道个大概,想弟弟和这样的人来往,不禁有点皱眉,但又一想,觉得可能是生意就没说什么,就是这个大张的眼神让人不太舒服,和他们照了个面,他就跑进房间里摆弄电脑。辉子为了他能上网,特地去电信给他拉了根线。
不一会,辉子进来:“哥,姐怎么样?”
“还行,她还叫我问你好了。”陈涛啪啦啪啦敲键盘,头也没抬说。
辉子转了转眼珠子,问:“她喝粥了吗,我放了很多糖,有没有说太甜。”
陈涛一愣,立刻说:“说了,姐说要是自己胖起来,一定找你算帐。”
“行,明天放少点,盛粥的瓶放哪了?”
“……看我,忘在医院……”
没等哥说完,辉子一把抱住他后背,闷闷的说:“哥,你又被赶回来了。”
打字的声音顿时哑了。
“医生说,姐不能再怀孩子了。”陈涛捶着头说:“辉子,你说,你说这事以后怎么办?”
“操,这黄毛医生,尽说他妈胡话。”辉子狠狠掐掉烟头,说:“没事,哥,天下这么多医院就他一家好了,等姐出院,我们带她一家家看。重要是……姐,她是不是更气你了。”
“她气我不怕,就怕她伤心害自己身体更差,你不知道前两年,姐流产了四次,怀上这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要是她气我打我能好受点,那也没算什么。”陈涛摇摇头,笑着说:“我看我最近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她看见我又伤心起来。”
辉子挠挠头,也知道这事不能急,正要说什么,外头人喊他,辉子心烦不想去,陈涛想少他一个闹的人家不高兴也不好,又把他给劝出去。辉子趁打牌的时候,看大张高兴就问他借娱乐总汇里那大厨,这边白天的活有人做,他也安心去医院看姐20今天姐姐出院,陈涛没有去,让辉子带了五千块,医药费里多出来的给买点补药,虽然辉子坚持要他一块去,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去办公室。
休息两天后的桌子上忽然多了几封辞职信,公司里风吹草动,有后路的人等不及要跳槽,拦也拦不住。至于留下来的人也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一看见陈涛来上班,都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涛把那几封信签了,交给张姐,叫上技术部里还剩下的几个小伙子继续干手头上的活。他是头,总不能带头乱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外面忽然热闹起来,接着一群人冲到机房里,为首的是刘亚鑫,另一个居然是高中的好朋友崔阮和陶凡。
“小涛,好久不见,想我了没?”崔阮一点没变,还是一张骗人不偿命的娃娃笑脸。
“你怎么来了?”记得他一毕业就到英国读书,去年才回的上海,平日里就只有偶尔在网上碰面聊上几句。
“我被老爸发配到这里来了,一个人又搞不出什么新花头,就想到你们这里捡现成。”
“那你不就是我的新老板?”
崔阮哈哈大笑,说:“没错,你得好好巴结我,老板给你加薪升职!不过……有人不会舍得你一个人留下吧。”他突然瞄了瞄刘亚鑫,遗憾的说:“去美国也不错,顺便在那里结婚,记得回来看我。”
陈涛听的一头雾水,只能陪他打哈哈。
晚上,崔阮起哄,吵着要庆祝高中同学重逢,他们在石浦饭店点了一桌子海鲜大餐,又赶下一场,到酒吧喝酒,在迪厅吵杂中任意挥霍,直到正主挂掉为止,从酒吧出来,已经凌晨一点半了,陶凡熟练的把崔阮打包扔上车,跟剩下两个人道别。
车子开走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和两个人做伴,陈涛回头看看坐在路基上的刘亚鑫,今天晚上他喝高了,一直和崔阮拼酒,亏得他酒量不错,到现在还有三分是清醒的。
“我打车走,你一道吗?”
刘亚鑫愣了愣,抬头说:“没事,我去拿车,一起回去好了。”他想站起来,可下盘发软,险些跌倒,陈涛赶紧扶住他。
“你这样子怎么开车,钥匙呢,我送你回去吧。”刘亚鑫把头靠在他肩上,两个人跌跌撞撞走到车子边上,一使劲把这个大汉推进去,陈涛又走到另一边门,坐上驾驶座,插钥匙。忽然,刘亚鑫紧紧按住了他的手,慢慢摩挲又十指交叉,随后一用力把他抱在怀里,狭小的汽车空间里只能听见他们俩的心跳,陈涛听见他趴在自己肩头满足的叹息。
“我们一起去美国吧?”刘亚鑫说:“我要陪爸妈过去住一段时间,还在芝加哥大学申请了学位,你也去好吗?”
陈涛伸出手反抱他的头,回答:“我不能,亚鑫,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
刘亚鑫猛的抬起头,失望的说:“我知道,可是你就一点都不考虑一下,我不想就这么分开,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相爱的人怎么能这么分手?”
陈涛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他,默默的打火发动汽车,一路上,他一直没有回应刘亚鑫注视他的目光。
车到公寓楼下,他把醉汉扛上电梯,从他西装袋里翻弄了半天才摸出钥匙看门,几天不见,房子里显得很乱,到处是烟灰粉末子,易拉罐酒瓶到处都是,他把刘亚鑫扶到床上,从隔壁间拿了床新被子盖在他身上,原来的被子洒了酒,满是怪味。
给他掂枕头时,刘亚鑫突然抓住他的手往怀里拉,陈涛被他抱了个满怀,懊恼的想站起来,却被刘亚鑫整个压在身体下面,边手上用劲边说:“别动,就让我这么抱一会,就一个晚上,我什么都不做。”
或许是他语气里哀求,或许是许久没有亲密的接触,陈涛心里最柔软的一角松动了,他不再挣扎,放平手臂任由他搂的紧。
不一会儿,刘亚鑫的鼻酣声渐渐大了起来,侧过脸,能看见他正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似乎是这些天里睡的最香的一天。可陈涛睡不着,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样,过往一幕接着一幕,却总理不出一个头绪。今天姐姐出院,不知道身体怎么样,他这么晚都没有回去,是不是应该给辉子打个电话……
一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刘亚鑫带着一身蛋焦的味道走进来。
“起床吧,我煮了煎蛋。一块吃早饭。”
陈涛一看床头钟,七点半了,赶快抖开被子,走出房间,昨晚凌乱的房子居然变的很干净,所有的垃圾都被收了起来,地板擦的干干净净,那条涂满烟灰的地毯不见了,满是酒瓶的桌子上现在也只有几盆点心,两双筷子。
“快坐啊!”刘亚鑫难得一付家庭主夫的围裙打扮,端着两碟煎蛋坐下来。
陈涛慢慢坐下来,刚想开口,刘亚鑫急着把饭碗塞到他嘴里,说:“家里没有泡饭,这是我从外面快餐店里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陈涛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亚鑫,我……”
“还有这个煎蛋,我已经很多年没做了,不知道好不好,你尝尝。”
陈涛打断他的话,说:“我得赶快回去,昨天我姐刚出院,辉子还在家里等我。”
“那就吃完这个,已经一个晚上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刘亚鑫急了说。
陈涛想了想,低下头吃饭,诺大一张桌子只剩下碗筷偶尔发出的敲打声。忽然,客厅电话猛的响了起来,刘亚鑫抢先站起来,却不及陈涛手近,他一下子就拿起来接听。
“刘亚鑫,你妈的把我哥弄哪去了?”陈辉暴跳如雷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辉子,是我。”陈涛有点哭笑不得,把电话挪远一点说。
“哥,你去哪了,昨天一整天我都在找你,打你手机一直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我急的快报警了。”
“我们高中同学会,去喝酒晚上就住在这边了,我马上回来。”陈涛边说边掏手机看:“姐怎么样,回家还顺利吗?”
“她没事,爬楼梯都没问题,电话里说不好,你要想知道就赶紧回来。”
陈涛应了一声,把电话撂下,打开手机电源,查看了下,从下午五点到11点,总共有12个未接电话,都是辉子打来的。
“你什么时候关的?”
刘亚鑫别开脸,说:“在酒吧,你去上洗手间的时候。”陈涛叹了口气,抓起手机站起来,刘亚鑫立刻拦住他,喊:“涛,我没别的意思,只想和你待一个晚上,好好睡个觉,好好吃顿饭。”
“你怎么能这样?”陈涛大声说:“难道你觉得这么做会有用,你的行为就不能成熟一点。我们不是十几岁的小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身上是有责任的。”
“我知道,但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我……”
“这不是机会不机会的问题,亚鑫,你心里明白。我们原来就不是一种人,你有野心,有报复,想干一番大事业,可我不一样,我只想守着自己家里人,安安心心过日子,有时候我们根本说不到一块,你想的我理解不了,我认真的你未必能明白……”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不是要磨和的,只要有感情,什么困难我们都不用担心的,是不是?”
陈涛默然,虽然道理很明白,可是现实都不是随人的意志而行,摆在他们两个面前的路并不顺利,看刘亚鑫这么急切的样子可能他也清楚,他们都为人子,为人亲,各自有各自必须担负的责任,刘亚鑫固然不能扔下伯父伯母,他也不可能离开姐姐弟弟。
即使感情再深又如何,相互的羁绊也会在时间空间的纠缠里慢慢磨平,磨光了。
“涛,答应我,接下来的时间里再考虑考虑,我9号去上海,我们还有4天的时间,你一定要想清楚。”
陈涛抽回自己的手,平静的说:“我尽量吧。走了。”
看着大街上匆匆而过的上班族,陈涛有点茫然,他没有心情去公司了,去了估计也是个烂摊子,交接的时候,崔阮有的忙了,可这不是他关心的东西,还是回南苑。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终于到了那,一屋子小伙一半上饭店开工,一半昨天晚上夜班睡觉的,还有几个轮休刚起床找乐子。
辉子没有睡,原本是有一抽屉话留着给他的,最后看哥灰头土脸的样子,赶紧叫他上床好好睡一觉,自己被一群人拉出去打牌,最近他们都迷上“姜山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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