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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终,看见满场空座椅,灯亮起。这故事,好像真实又像虚幻的场景。
这是你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个生日,本来我该穿过大半个城市把这封信送到你手上,像这些年我总是穿过相同的距离去看你。我总在中午时出发,傍晚时到达,到达以后在站台后面那个曲折的巷子里找一家小饭馆点几个菜,和你面对面坐着,头顶着头吃碗里的饭,你吃的快,我吃的慢,有时候你抬头看看角落里的电视机上的节目,无论是什么内容,你都能看得出神。
我们没有对话,像饭馆里任何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像刚刚在公车上遇见的那个不认识的少年,你们有相同的表情,有点阴郁,有点疲惫,那个少年把头伸出车窗外,傍晚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作业在下午语文课时偷偷写完了,晚上也许可以躲在房间里看租来的漫画,他用握着手机的手撑着下巴,看着倒退而去的树木静静发呆。他或许在想刚刚发的那条短信怎么还没有回复,是不是因为刚刚那句玩笑惹她生气了?明天在学习便利店里买好早饭后,是否可以多陪她走一段路。
我看着那个少年,他穿着白衬衫,领头有淡淡的汗迹,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你。
我们面对面站着,在你的房间里,你妈妈在厨房催促我们吃晚饭,你匆匆脱下穿了一天的衣服,上面有淡淡的汗味,混杂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每次想起你都会试图去描述这种气味,而每次都会失败。直到几年前有一次我感冒时不得不喝药水,才忽然感觉到了这种气味。
我和你面对面站着,我看着你两手提着领子,把衬衫从身上提了起来,提过头,裸露的上身呈现在我面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身体,那是刚刚发育的身体,有了形状和棱角的身体,一种占有欲和信仰混杂的冲动充满了我,我见你难得笑了,看着我傻傻的笑,这样的笑和你背后的房间一样狭窄黯淡。
你身后的橱窗上摆满了玩具模型,我们会在周末的时候将它们一个个从架上取下放在地上玩,你会让我优先挑选喜欢的战士,然后与我搏斗,先是模型搏斗,然后发展成真人搏斗。我们从床上翻滚到床下,裹着被子四处追赶,家里没有大人,我们玩累了便头靠头在床上躺着看天花板。
你又忽然将我从床上拉起来,一同溜进你爸妈的房间,你给我看你爸爸藏在衣柜里的小盒子,你告诉我盒子的密码,郑重的声明只会告诉我。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你爸爸当兵时获得的奖章,还有他年轻时穿海军服在军舰上的照片,那是你的骄傲和向往的地方。
那时候我们总在一起,以帮你补课为名,直到我和你一起变成差生,父母才将我们分开。你又偷偷来看我,骑着你的小破自行车,我也偷偷去看你,在你家后门的巷子里等你,我们在游戏厅里被捉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以后若干年我一直成为你父母口中的禁忌词。
在你高中毕业的酒席上又见到你,那天每个人都穿的很光鲜,那时候你已经留了一级,而我开始在另外一个城市读大学,赶回来参加你的宴席。
你和你亲戚朋友坐在隔壁桌上,我和一群不认识的陌生人坐在一起,有人在台上唱歌送给你,有人去给你敬酒,除了进门时和你寒暄了几句之外,我们再无对话,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倒是你妈妈看到了我,脸上先是惊讶,然后迅速归于平淡,我感觉到自己的多余,并开始怀疑到底是谁通知我参加了这次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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