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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汪唉声叹气,“秦师兄,你…你是不是…把《季历伶考》给撕了?”
秦礼言大惊,遍体生寒,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电话掉到沙发上,哆哆嗦嗦又捡起来,嘴唇乌紫,“你…怎么…知道?”对面叹气,“我告诉过你,新馆长是个‘斗鸡眼’,什么小事都要搞清楚,她发现的。秦师兄…唉…你要赔…”秦礼言脑袋“嗡”一声,眼前发黑,踉踉跄跄跌在地上,一头栽下去,不省人世。
方铮驰听到客厅里的异响,探出身子,惊慌,扔了锅铲跑出来,“怎么了?”抱起秦礼言使劲拍他的脸,“怎么了怎么了?”见他全身汗湿面色苍白,心脏没来由地揪痛,急忙四处找电话求救。手机就在旁边,透出声音:“喂!喂!秦师兄,怎么了?”方铮驰接起来,“你跟他说什么了?”“哎?…你是谁?”“我是他的亲人,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小汪一五一十全说了,“秦师兄把一本古书撕了,按规定要赔二十五万,前面他交了两万,还要赔二十三万。”“规定多长时间了吗?”“规定了,毕业前。唉!二十三万啊…一个穷学生,两年时间上哪儿凑?”小汪心中哀痛,下定决心:以后别人来借书还书,让他自己拿着坚决不碰!短短一个月都两个要还债的了。
方铮驰知道了原由,好笑又好气,吻了吻他的额角,“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是你的丈夫。”抱起来上楼,帮他洗了澡换了睡衣盖好被子。揣上钱包出门去学校,跟会计上银行转了帐,带着收据回来,秦礼言还没醒。方铮驰给西餐厅经理打电话,这几天一律放CD。吴经理正巴不得,连连答应,还不敢表现出兴高采烈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秦礼言醒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勾勾瞪着天花板,十几分钟不眨眼。
方铮驰摸摸他的头发,生怕吓着他,轻声轻气地说:“好了,事情过去了。”
秦礼言眼珠动了一下,茫然地看着方铮驰,抖着嘴唇说:“我又…欠债了。”
“我知道。”“这回…欠…大了。”“我知道,二十三万。”秦礼言脑袋一阵眩晕,方铮驰急忙把他扶起来,断定:他还不知道具体的数目。“已经还了,没事了。”“啊?”秦礼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还的?”“我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方铮驰微笑。秦礼言喉管发酸,嗓子梗塞,直挺挺往旁边倒,方铮驰立刻绕到他身后,搂着他靠在自己胸前,秦礼言颤巍巍地瘫在方铮驰身上,不停地嘟嘟囔囔:“三十万…三十万…”
方铮驰微笑,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安慰:“慢慢还,不规定期限也没有利息。”吻吻脸颊,呢喃:“其实…还不还根本就…”还没说完,秦礼言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攥住方铮驰的手,哀求:“能不能宽限?”眼巴巴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方铮驰先一愣,然后叹气: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我说了什么完全没进他的脑子。只好点头。晚上,秦礼言没精神不想吃饭。方铮驰硬塞了他半碗粥。秦礼言倒床就睡。方铮驰代他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假。一天一夜之后,秦礼言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清醒过来,没出现上次砸坏钢琴时魂不守舍的情形,方铮驰还是比较宽慰的。一恢复体力,秦礼言立刻跑到学校四处找工作,公告栏看了两个来回,美院跑了好几趟,一天时间写了十几篇旅游文章全传了过去,主动提出帮白教授搞课题,专栏文章一次性写了两篇,态度从没这么好过,编辑诧异之极…忙得连轴转,根本抽不出时间跟方铮驰谈情说爱,方先生哀叹,生平第一次感慨:谁说债主好当的?表面风光,实则内心凄楚无比。某天,方铮驰从教工宿舍区出来,一眼看见秦礼言奔跑的身影,紧赶几步,抓住他的胳膊,“我们得谈谈,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到你了。”“我忙…”方铮驰立刻打断他,“忙什么?忙着赚钱还给我吗?”秦礼言愁眉苦脸,低下头。“跟我来,我们得谈谈金钱和感情哪个重要。”俩人坐在咖啡馆里,秦礼言刚想说话,方铮驰摇手阻止他,“我说什么请你听清楚,我希望你一旦认定就严格遵照执行。”方铮驰帮秦礼言倒了杯咖啡,想了想,又撤走,招手要了杯白开水,自己慢条斯理地搅拌,说:“你必须做出选择,三十万一次性还清…”秦礼言猛抽凉气,差点跪下来,“或者…”秦礼言瞬都不瞬地盯着他。方铮驰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斟满,加了块糖,不停地搅拌,秦礼言大气都不敢出。十几分钟后,方铮驰终于说话了,“刚才这十几分钟,你是不是很着急?”秦礼言脖子像断掉似的点头,“那么,这么多天来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喜欢你,对于这一点,我从来就没回避过。可你正在受潜意识的支配,肆无忌惮地恃宠而骄。你没见过我生气,因此你认定我会一直心平气和。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秦礼言刚想开口,方铮驰先说:“别急于否认。考虑清楚,想想自己迫不及待地还钱是为了什么。”秦礼言皱眉,低着头冥思。方铮驰接着说:“其实,我得承认,我至少得负一半责任,是我对你太放纵。对于我们俩的恋爱,我从没对你提出过任何要求,没规定你必须做到什么,致使你逃避至今。这是溺爱!不良习惯的源头!”秦礼言抬头,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方铮驰,多多少少有点心惊。“那好,听好第二个选择,”方先生微笑,“我决定提前结束友好相处,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交往。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未来的丈夫!”秦礼言“腾”站起来,脸憋得通红,鼻息扇动,“你胡说八道!”“很好!”方铮驰往椅子上一靠,“很显然,你选择第一个,那就执行吧。”
秦礼言一哽,“砰”一声坐下,眼中喷火。方铮驰握住他的手,秦礼言猛抽,方铮驰紧紧握牢,轻轻笑着说:“要我提示吗?我们很早就开始恋爱了,情侣间该做的我们一项没落。你我心照不宣,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觉得只要没挑明就还是友好相处。”秦礼言终于平静了下来,方铮驰拍拍他的手,放开,微笑,“你内心早就接受我了。”秦礼言又想反驳,张嘴闭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选择第二个了?”秦礼言不置可否,方先生知道他脸皮薄,弯起嘴角,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泻,语气异常和煦,“恋爱是有准则的,我们一起遵守好不好?一旦做到了,你会发现原来生活这么浪漫甜蜜。”“啊??这种事情还有准则?”方先生点头,“很简单,以对方为中心。”秦礼言嘲笑,“你自己定的吧。你能做得到?谁信啊!”我能做到,不下猛药你的确是做不到!方铮驰想。“你啊!还说我没浪漫细胞,到底谁不浪漫?”方铮驰拉他起来,“好了,跟我回家,吃完晚饭一起爬夜山。”秦礼言赖着不肯走,“我的家教怎么办?况且晚上我还要上班。”“家教?”方铮驰眯起眼睛,“又选第一个?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地说?你打算阳奉阴违吗?我跟你说过,别试图对我说谎!”秦礼言不说话了,乖乖跟着走。“一会儿打电话把家教辞了。”方先生心满意足,达到了目的,我们等着看他下猛药让秦同学遵守那条宽泛虚无的“恋爱准则”。什么叫“以对方为中心”?您难道还打算让秦同学贯彻“夫为纲”的贤惠夫人品德?
俩人一起做晚饭时,秦礼言指着鱼,本来想说:我要喝鱼汤。突然想起不能恃宠而骄,只好什么都没说,埋头淘米。方先生瞠目结舌,然后深深哀叹:过尤不及!话说重了,弄巧成拙适得其反了!
事后,秦礼言还是喝到了鱼汤,但并不是自己提出来的,完全来自于方先生对他的细心观察,知道小家伙爱喝汤。吃完饭,方铮驰坐在客厅沙发上指挥秦礼言泡茶拿报纸洗水果,还嫌抱枕太糙手,支使他上楼取枕头。秦礼言敢怒不敢言,一一照办。方铮驰从报纸堆里抬起头,“厨房整理干净了吗?”
秦礼言瞪眼,刚想把枕头砸到他头上,想起他是债主,使劲往下压了压火,头也不回地进厨房。
大约半小时后,秦礼言出来,方铮驰把报纸翻了一面,说:“帮我把书房收拾好。”喝了口茶,吃了片西瓜,继续看报纸。秦礼言大怒,“方铮驰!你别太过分!我不是你的奴隶!”方铮驰哈哈大笑,扔了报纸站起来,一把抱住他,“这才对。什么都没改变,你不必诚惶诚恐,我们正在谈恋爱!”亲亲他的脸颊,“什么事情都可以对我说。好了,上楼换运动衫,我们要去爬山了。”秦礼言一边上楼,一边嘟囔:“大晚上的爬什么山啊,我倒是宁愿看电视睡觉玩电脑游戏。”
方铮驰看着他的背影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喜欢这么个没情趣的人?”秦礼言还真找到了运动衫,不得不承认,“他果然很体贴。”所谓“山”,就是小区后面的土坡,种着一排排整齐的樟树,就像列队的士兵一样,秦礼言大声嗤笑,“这完全违背‘师法自然’的中国式审美观。我不上去,丢不起那个人!”
方铮驰拎着他脖领子拽回来,“你出尔反尔,难道不违背‘一言九鼎’的中国式道德品质吗?”
秦礼言继续唱反调,“我可从来就没承诺要爬山,是你硬拉上来的。用成语来说,这叫‘赶鸭子上架’,呃…这好像不是成语。”方铮驰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腰上,“你是‘死鸭子嘴硬’。”俩人拾级而上,夜风轻柔,半弯的下弦月光华流转,澄澈万丈苍穹。多美啊!多有情趣啊!多符合方先生的理想啊!就秦礼言这个大嘴巴会杀风景。他指着耸动的草丛,故意抖着声音问:“你说会不会是蛇?”“应该是。”方铮驰找了根树枝,作势要挑,“我们抓回去当宠物养。”
秦礼言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吱溜”跑远了,方铮驰目送它离去,深深感叹,“也有可能是穿山甲,从山的那一边历尽千辛万苦钻到这里,毅力可敬。我们该带回去养。跑掉了,多可惜,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呢。”秦礼言目瞪口呆,方铮驰微笑,“还有多少杀风景的话一次性说出来吧,我穿着铠甲,刀枪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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