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正太的最后一个字出口,底下响起了几声轻轻的叹息,但再没有什么人出来接他的话碴。主持的男孩自负地撇了他一眼,对着大家说道:
“我再解释一下,这次的活动希望大家能尽量多带朋友来增加人气。但是,不希望随便带圈外的人来,一来是为了保护在座各位同志朋友的隐私。二来呢——”
说到这里,男孩故意顿了顿,顺势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他斜对面的一个中年男子。对方的表情倒十分深遂,金丝边眼镜下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明显指向性的意图,也正是这样的神情,好象给了男孩以继续说下去的动力:
“——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利用我们搞活动的机会向大家推销什么产品!”
“啪”的一下,许多人一听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都猛地一惊。寻声而去,原来是正太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太过分了吧!”
男孩见正太这个反应,不由得一阵窃喜,只是他把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显露在了脸上。正太一把抄起桌子上的一叠纸狠狠地摔在了男孩的面前:
“你们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从当初这规章制度上开始到现在,没有一次不是专门针对我的。我倒奇怪了,难道做推销的在‘六色彩虹’里就必须要低人一等吗?”
“笑话!”男孩仍然慢条斯理,“规章制度是大家集体讨论订出来的,谁也没有说过什么‘推销员在六色彩虹里就要低人一等’,是你自己多心了吧?”
“还没有吗?”正太冲到男孩所在位置边上,拿起自己刚刚扔下的一页纸拼命地在男孩眼前几厘米处晃动着,“什么叫‘在本小组服务过程中,不得进行推销工作和其他与本小组无关的工作’,凭什么要强调‘推销工作’,这难道不是冲着我来的吗?”
“呵呵,”男孩冷笑了两声,“如果你心里真的坦荡,那么就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至于呢……做推销工作在一般人心里是什么样子,我想大家都是有数的。基于这一点,我们特别提醒一下也没什么错,又不是专门为了针对你。”
“少来这一套,”正太越发激动了起来,“大家在这里是做公益的、是来体验平等待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工作,又凭什么要因为工作的不同而要区别对待?如果外人用这样的理由来区别对待我们同志人群,难道我们也能接受吗?如果我们本身都不能做到平等对待每一个同工,那么我们又如何出去对外宣扬平等的理念呢?”
看得出,尽管男孩在仪态上明显占了优势,可正太说的话字字句句在理。一时间,前面还傲慢不已的男孩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也就是这几秒钟的犹疑,反而让正太很快再次处于劣势,因为他说了一句让自己完全陷入被动的话:
“除了‘智慧之光’的人,你们还能容得下谁!?是不是要把‘六色彩虹’掏空了你们才甘心?”
“正太,我觉得你这个话太偏激了吧?”一直不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此时忽然接了下来,“‘智慧之光’和‘六色彩虹’本来就是互相合作开展活动的,哪里有什么谁要掏空谁的问题?你刚才提出要平等,这个我也同意,可一转眼你怎么又带着有色眼镜来区别对待别人呢?大家都是到这里来为人服务的,不该这种分别心才对啊!”
男子一番浑厚的话语,一下子反诘得正太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出手,按以往的惯例他几乎没有直接走到前台过。而别的与会者似乎亦像是处于观望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人明确表态,最多就是几个和事佬出来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也正是这出人意料的局面,令他完全乱了方寸。
此刻,坐在公司职场里的正太回想起昨晚这一番情景,只是他已经记不清最后这个会议是怎么出场的,总之一片混沌之中自己显然是相当尴尬和狼狈的。念及于此,心里不由得又泛起一阵愤怒的情绪——自从大学毕业至今,这些年总有一股怀才不遇的压抑感,而就在这样一个原想着该是与人为善的公益团体里,居然也遇到如此不堪的事。这一切,难道真的是注定自己无法体验一回成功的快感吗?
把客户的合同书上交以后,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正太的手机里多了条短消息,是朋友发来请他去一家同志酒吧玩。本来今天心情便不爽,再加上是周末,能够去散散心也好,于是正太便不假思索地回复同意了。
走出公司的大门,竟发觉天气变得凉快了许多,身上也有一种别样的舒适感。一开始正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看到马路上有人打伞,才意识到在下小雨。而这种淡淡的凉爽,正是很细小的雨滴打在自己身上所带来的。
“见鬼!”
正太自言自语了一句。盛夏的季节会有这种雨倒真是比较罕见,一般情况下都是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难得会有这雾蒙蒙的小雨。看来今天的确像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正太不禁想起了曾经学过李商隐的一首五绝《微雨》:
初随林霭动,稍共夜凉分。
窗迥侵灯冷,庭虚近水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