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歌月徘徊 我舞影零乱
赵诘自幼也是被人逼迫练武,但他本来就不勤奋,加之其地位,教的人又不能加以训斥,奉承者多认真的人少,他自己又喜好声色犬马,疏于练功,自然功夫也强不到哪里,不过因为从来没有和人交过手,又被人奉承惯了,自认为武功了得,区区一个胡人最多不过骑马射箭而已,如果懂武功也是粗浅的皮毛。他为了随时保持自己的潇洒状连出剑也要追求姿势优美,这让在旁观看的何剑宵摇头不以,心想这小子去了就是送死,刚想出手,“宁王住手,宁王息怒,这位是西夏太子,不可造次,有话好好说。”那位杨大人已经挡在了胡人和赵诘之间。众人以前都只知道赵诘来头很大,关系众多,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当今圣上的四子宁王,连何剑宵也吃了一惊,难怪这小子从来也不进自己的家门,原来是怕被人知道身份。“杨大人,你让开,这是某家和这个蠢物之间的事情,某家教训、教训他,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开化。”,杨大人一把拉住赵诘的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剑,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赵诘整个的脸色变了,他看了看手里的剑,寒光凛凛照得他心里都在紧缩。他仿佛是做了很重大的决定一般,恨恨的将剑丢在了地上“安安,对不起!赵某无能,不能帮你雪恨了。”他心里想有朝一日挥师踏平西夏的时候,再雪今日之耻了。他抬起头却不见了安安的踪影,他一跺脚走了。众人这才发现安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突然里屋传来一阵刚强、急促、萧瑟的琴声,让人仿佛一下子去到了塞北高漠,仿佛听到了战场上金戈铁马的撕杀声,一阵低沉的歌声也从内屋传来:“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站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众人都知道楼兰城曾是西夏国的都城,而且现在两国在边境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听得安安这样唱,众人一阵叫‘好’声。“好诗,绝唱!安公子果然不俗,如果当年就听见公子一唱,可能今天也许我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吧!”各种赞美之词又此起彼落。“既然公子为某唱得如此好诗,我也还公子一首,虽然我文艺不通,但还背得一两首诗词。”说完,那胡人从皮囊中拿出一把胡笳也吹奏了起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因为他是胡人,加上独有的胡笳的西域之声,让他所吟唱的诗词更接近于西北的苍凉、广阔,而且多了几分回味。大家知道这首诗是专门为安安唱的,也是唱给所有人听,意思是其实打仗不好,那些征战的人最后有多少能活着回来?这也正是他南下来此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希望不要发生战争。他自幼学习中华文化,深深的被大宋博大精深的哲学、艺术、文学、武术所深深的吸引,甚至是一种热爱。他听了安安的琴艺和唱词之后,也被他的技艺所折服,所以并未以安安咄咄逼人的唱词而介意。大家听完也是不住的点头,谁希望战争呢?所以在他唱完以后,也是一阵的掌声,大家心里在说:“这个胡人竟然如此精通中国的事情,也算是不错。”,连何剑宵也竟不住佩服这个西夏的王子文武双全,“何公子,您也来一曲吧!大家想不想听中原‘三绝’唱一曲啊!”“好啊!众人一阵起哄。”,“你是何剑宵?我在西夏的时候就听说过何公子的大名,说你是文、武、艺三绝,今天如能得以见识,也是一大幸事。”,“王子客气,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也请安公子做些点评。”,“哦!宵哥哥,对了我能叫你宵哥哥吗?安安今年整十七,你呢?我也早就想听那曲月夜过洞庭了”安安那近似于柔媚可爱的顽童的声音,任何人听到都会跗骨消魂,何剑宵也被他叫得心跳加快,他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们都是男人啊!这时候又传来了安安的声音:“这位西夏王子,还有宵哥哥留下来,其他人都走吧!安安今天累了!”。
人们都走了,只留下寂静的院子,皎洁的明月。安安和西夏王子都在等着何剑宵演绎他自己的‘月夜过洞庭’,何剑宵从腰间抽出一管玉箫,轻轻的放在嘴边奏了起来,箫声婉转低回,悠扬绵长,安安闭上了眼睛,仔细去体味那一种月光网过洞庭湖水的宁静、美丽和清高。西夏王子仿佛也看到了水波拍打着岸边,月光高悬在水面的美景,也听见了那浪花拍打岸边的轻柔声音。何剑宵边奏边轻柔而平稳的读出了一首《送李穆归淮南》,他是专门读给安安听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在不知觉中一切去为安安的喜怒哀愁而行为了!他不知,也自然。“扬州春草新年绿,来去先愁去不归,淮水问君来早晚,老人偏畏过芳菲。”,这首和刚才西夏王子读的那首《凉州词》都是唐代刘长卿的作品,也算是对西夏王子的一种礼貌。安安不自觉的看见月光下的何剑宵,看着他挺拔而修长的身材,看着他俊美而脱俗的气质,这一切都让他很想上前去静静的靠着他,即使什么都不说,就那样静静的坐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清音悠扬,绕梁不散,一曲终了,三个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好一曲古琴,好一曲洞箫,拓跋平我领教了!”那胡人纵下骆驼,一躬身到地,“刚才是我说错话,还请安公子原谅!也请何公子别介意,中原果真都是儒雅俊美之士。我用我从西域带来的葡萄酒算是给两位赔罪。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两位公子一醉方休。”。一队武士整齐的退了出去,竟然没有丝毫的声音,足见他们平时训练有素。拓跋平张手象侍从的腰间一探,一个个皮囊仿佛活了起来一般象他手心飞来,“好一手隔空取物!”胡人的功夫让何剑宵有了争强好胜的念头,他也凌空虚点,指若兰花,那些皮囊的塞子纷纷落下,应声而开,酒洒了下来“不要浪费!”胡人一弯腰用嘴接住了一个皮囊,仰头就饮,一挥掌轻拍另一个皮囊,皮囊是柔软之物,却未变形装就飞象安安,然后用脚轻轻一勾第三只皮囊划过一道弧线飞到了何剑宵的面前。他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沓,姿势优美,更何况他眼睛就从未睁开过。落点准确,也充分体现了他的功力深厚,也必然是个打暗器的高手。等他喝完,他竟然将眼睛睁开了,何剑宵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天生的残疾,没有想到他竟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绿色的眼睛清澈明亮“好漂亮的拈花指!你是白云大师什么人?”“那是我师兄!”“啊!”西夏王子轻声的叫了起来。因为白云大师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也是少林寺的住持掌门人,一代得道高僧。没有想到何剑宵竟然称他为师兄,更何况两人年纪相差了不止一甲子,真是让西夏王子吃了一惊,而又颇有些不信。“你们可愿意陪我同醉一场?这世间可以同醉的人不多了!”安安手提着那个皮囊摇摇晃晃的从内室走了出来,在他们闲谈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要喝完整一囊的酒了,葡萄酒虽然没有白酒那么性烈,但它的后劲绵长,更能让人体味入醉的快感。他手里提着一柄宝剑走到了院子中央,“拓跋王子!当世我最喜欢他文章的宵哥哥!都能陪着安安!安安很开心,我愿一曲剑舞唱和佳宾。”
安安站定身形,他头发散开来了和白色的长袍飘散在夜风里,他拿定一个剑决。“天上白玉京!”安安郎郎的念出,身形展开让剑顺着月光从身后轻盈地指向天空,脚步移动,他仿佛月下精灵般跳跃了起来。“九宵十二城!”剑尖随着手腕抖了出去,随着剑身在安安脸前划过,安安一挺腰躬身,“仙人扶我须!”剑随意转,身随影动,剑交左手,掌随臂摆一式‘仙鹤梳翎’毡了开去,左手的酒囊被他叼在了嘴里,一仰头把剩下的酒全干了,一甩头,酒囊飞了出去。随着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妩媚了!眼里仿佛浸了一池水,“结发共长生!”安安越舞越快,越唱越高。拓跋平和何剑宵都知道安安不会武功,却被他一举一动、一招一式、一颦一笑、亦醉亦醒的刚柔俊媚而心神激荡,两人同时脱口而出“妙啊!”,两人对视一笑,何剑笑取过洞箫,拓跋平拿出胡笳 ,两种不同的伴音,一只绝妙的剑舞就配合在无边的月光里,一时间整个的月庄里出现了另一种快乐,好象是三个多年未遇的老朋友重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