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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道的积雪还没有清扫,冬日的阳光如白纱般淡薄,叶昕安取了戒指,出门正看到几个小学生在路边堆雪人,嬉笑打闹,让他心情轻松了不少,干脆不叫车了,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往回走。
为抄近道他从小公园里穿过,腊梅花开了,红艳的花苞映着白雪,时不时有微风拂过,把花枝上的碎雪扫落下来,四周宁静而清冷。
叶昕安忍不住把手伸进衣袋,摸摸那个装戒指的小盒子,心里泛上淡淡的暖意。几个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叶昕安无知无觉,经过一条巷口时,又像往常一样拐进去买水果。
那几个人没跟进去,若无其事地在巷口转悠,等待叶昕安折返,没想到左等右等,快半个小时过去,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挑个水果不需要这么久吧?小鱼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水果店,扫视一圈,哪里还有叶昕安的影子?
“喂!胖子!刚才那个人昵?”小鱼揪着店老板,气急败坏地吼,另外几个人听到他的声音,齐刷刷地冲了进来,一手放在腰间。摆出随时掏枪交火的架势。
老板被吓了一跳,指了指侧门,说:“他……他跟两个男人从那个门走了。”
“靠!”小鱼窜过去,门外是一条小街,车来车往,连叶昕安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又冲回来朝老板吼叫:“你看到有人被绑架为什么不呼救?”
“绑架?”老板傻乎乎地看着他,说:“他没反抗呀,那两个人好像说是萧哥派来干什么的,他就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暗叫完蛋了,百密一疏,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叶昕安弄丢了!
小鱼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保持平静,说:“分头去找,我打电话报告老大。”
“一群废物!”萧震恒听到消息之后几乎抓狂,砸烂了电话机,吼道:“陈镛!召集弟兄们,今天就去平了驭风堂!”
“老大!你不要冲动!”陈镛吓出一身冷汗,死命地拖住他,劝道:“等查清叶老板被带到何处,我们再去也不迟,否则打草惊蛇事小,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撕票的话可就不得了了!”
萧震恒气得发晕的脑袋稍稍清醒,被陈镛按着坐下来,一张脸凶神恶煞,厉声道:“马上去查,我要尽快知道他的下落!”
虽然实质上是绑架,可是被绑票的那个还以为是情人玩的小游戏,完全没有反抗地就被带上了车,乖顺程度让绑匪都觉得诧异。
“要不要蒙上他的眼睛?”一个人用胶带缠住他的手脚,防止他跳车逃跑,然后扭头问另外一个,另一个人把油门踩到底,轻笑着说:“对客人别太粗鲁了,伤到他的话老大会生气的。”
传话的那个收起眼罩,在他身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昕安,看得他一头雾水,轻声问:“震恒……我是说萧先生,他还好吧?”
那个人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前面的司机又笑了一声,调侃道:“急什么,反正你们很快就见面了。”
叶昕安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做了一件蠢事,正在给萧震恒制造一件大麻烦。
一路忐忑地被带到一处废弃的厂房,那两个人解开他的手脚,把他推进大门,叶昕安还没回过神来。大门已“哐当”一声关上了。
“震恒?”眼睛适应了黑暗,叶昕安焦急地四下张望,声音在偌大的厂房中回响,颤意更加明显:“震恒,你在这里吗?”
脚步声从对面传来,黑暗中,隐约一个人影朝他走近,沉闷的空气荡起灰尘,弥漫开让人浑身发冷的气息,叶昕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盯着对方,说:“震恒,别吓我,这样不好玩。”
“啪”地一声轻响,灯亮了,叶昕安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本能已经觉察到危险,他退到门边,下意识地握住衣袋里的盒子,汲取些微勇气。
眼睛很快适应了光线,看清了面前的人之后,叶昕安脸色惨白。
“嗨,又见面了。”楼展戎眯着眼睛,笑得像一条盯住青蛙的蛇,目光放肆,欣赏着叶昕安惊惧交加的神态。
叶昕安手脚发冷,努力镇定下来,问:“你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他敢肯定这人的行动和萧震恒脱不了关系,否则萧震恒不会深夜打电话来询问这件事,而自己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沦为对付他的棋子一颗。
叶昕安咬紧牙关,万分懊悔自己的莽撞,低着头不言不语,楼展戎不紧不慢,一步步走近,就在两个距离一臂之遥的时刻,叶昕安猛地抬膝撞向他的腹部。
这招是萧震恒教他的,据说攻击力很强,容易乘人不备一击致胜,以前还押着他练过很久,没想到在今天派上用场。
“唔!”楼展戎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叶昕安抓住门把死命地拉,却发现大门被反锁住,他就像一只瓮中的鳖,无处可逃。
楼展戎一把抓住他,表情阴狠,说:“你这小白脸还挺带种的嘛!”
叶昕安用力挣扎,被楼展戎迎面一拳打得撞上大门:“老实点!”
口腔里弥漫开血腥昧,叶昕安只觉得头晕脑胀,脸颊火烧火燎地涨痛,那个小小的珠宝盒也掉了出来,摔在地上,盒盏打开,两枚亮闪闪的戒指滚到楼展戎脚边。
两个男人冲过来制住他,楼展戎拾起一枚戒指,看清楚内侧的刻字之后,又把它丢在地上,嗤笑道:“没想到姓萧的还会搞玻璃啊。”
“还给我!”叶昕安气急败坏,一张脸涨得通红,楼展戎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放开他,叶昕安毫不迟疑地冲了过去,伸手捡落在地上的戒指。
楼展戎轻笑一声,抬脚踩了下去!
“啊!”叶昕安发出一声惨叫,右手皮开肉绽,他艰难地握住那两只戒指,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也不肯放松,俊秀的脸庞因为疼痛皱成一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楼展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原本以为这个温吞得像兔子一样的胆小男人会吓得魂飞魄散、跪在他脚下求饶,没想到叶昕安抬起头时,对上他的依然是清澈湛然的双眼,咄咄逼人中添了露骨的恨意。
他越是骨头硬,楼展戎就越想彻底摧毁他。
他抬脚又想踢叶昕安,身后传来温和的男声:“展戎,别忘了正事。”
楼展戎不满地收回脚去,说:“忘不了,叔叔。”
他叔叔楼幸堂走了过来,虽然比楼展戎长一辈,年纪也不过三十四岁而已,是驭风堂的军师,如果说楼展戎是一只跋扈嚣张、不可一世的鹰,楼幸堂就是一只狡猾奸诈、老谋深算的狐狸。这次的行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此人和他侄子一样阴狠歹毒,只不过长相斯文敦厚,可以直接去冒充大学教授。
“年轻人要戒骄戒躁,主角都没上场,你拿一个小龙套撒什么气?”楼幸堂语重心长地拍拍楼展戎的肩膀,“满招损,谦受益,不要一时张狂,小不忍则乱大谋。”
“受不了你的迂儒!”楼展戎冷哼一声,志得意满地掏出手机打给萧震恒,语气十分悠闲,说:“萧帮主,你的小情人在我这里做客呢。”
萧震恒的怒气显而易见:“你敢动他一根手指,我饶不了你!”
“真不巧啊,好像已经动了五根手指了。”楼展戎低头看看叶昕安血肉模糊的手,而那边萧震恒已经吼了起来:“你把他怎么样了?”
“只是些皮肉伤,萧老板别这么上火。”楼展戎气定神闲地捋着虎须,轻描淡写中透着威胁:“至于接下来他会不会怎么样,就看你配合不配合了,萧老板,我听说你们恩爱逾恒,真让小弟我羡慕,能让萧老板这么看重的人,不知道滋味如何,我和兄弟们也想尝尝看哦。”
“你想要什么?”萧震恒强压怒火,冷冷地问,楼展戎吹了声口哨,开始切入主题:“好说,我要你宝昌、金隆、洪业三家公司的经营权和整个东南亚市场。”
“你胃口倒不小!”萧震恒冷笑,楼展戎哈哈一笑,说:“就看我手里的人值不值这么多了。”
“成交。”萧震恒没有犹豫,痛快得让楼展戎都感到意外,他又看了叶昕安一眼,难以置信地问:“这个小白脸对你这么重要?”
“少废话!”萧震恒打断他,“我要确定他平安无事。”
“好好好。”楼展戎把手机凑到叶昕安面前,讽道:“来,跟你老公撒个娇吧。”
“昕安!”萧震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焦急地闯:“昕安,他们对你怎么样了?”
熟悉的声音让他强撑着的倔强坚持瞬间支离破碎,叶昕安眼中已有泪意,抿紧双唇,一句话也不肯说。楼展戎等得不耐烦,又踩他受伤的手,叶昕安痛得身体蜷成一团,嘴唇咬出血来,还是梗着脖子不发出半点声音。
“跟我来这套?”楼展戎俯下身,抓住叶昕安受伤的手,掏出打火机直接燎在他鲜血淋漓的皮肉上。
成功地逼出了他一声惨叫,楼展戎满意地放开他,又给暴怒之中的萧震恒火上浇油:“听到没?不是我为难他,是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震恒!不要过来!这是陷阱!”叶昕安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他就算再笨也看出这是个圈套。一路过来连他的眼睛都没蒙上,他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交易是假,诱杀是真,楼展戎根本是想在这里一举除掉萧震恒!
“闭嘴!”楼展戎又是一脚过去让他消了音,有些烦躁地叫道:“二十四小时之内把转让契约签好字送过来,你一个人来,否则你的小情人八成就要死于非命了。”
“地点。”萧震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那语气恨不得把他粉身碎骨,楼展戎轻蔑地一笑,说:“你先到东港仓库六号,那边的人会给你指示。”
说完,他结东通话,看着终于露出恐惧灰败脸色的叶昕安,说:“你别怕,我不会那么快让他死的,你就等着和他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那头狂野放肆的黑狼,弱点毕露,只能乖乖地按他的指示,像狗一样在本市东奔西跑,被要个够之后,他正好以逸待劳,一枪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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