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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误了一班公共汽车,在等候的车站里遇见了他。我们一同上车,坐了几站路,又一同下车,他带我走进了一条杂乱潮湿的小巷。我们来到小巷尽头的一个小屋。那个小屋阴暗陈旧,仿佛从来没有见过阳光,在那里,我像是到了一个被世界遗弃的遥远的角落。然而,我却很喜欢那个小屋,走进它就像走进了我的过去,走进了过去的那些孤独。那时,我已经离开故乡在异乡生活了多年。
那一天,他是从街对面走过来的,那是傍晚下班的时候,在变幻恍惚的暮色里,他穿过城市的喧哗声向我走来,向我身边的站台走来。他身后的那一条街犹如洪水过境,洪流带动着它所能容纳的一切正滚滚前行。他走到站牌下,看了看我,见我正看着他,他便点点头,我想他是在跟我打招呼,我便对他也点了点头,这时,公共汽车正摇摇地开了过来,车门豁啦地打开,一些人从车上扑下来,底下的人便蜂拥堵在了门边。我和他都往后退了退,等所有人都上了车,我们才一同挤上去。在车上,车摇晃的时候,他扶了一下我的肩。他带我走进了那条杂乱潮湿的小巷。那是在另一天,我记得是在另一天。另一天,在相同的车站,相同的时间,我们再次相遇。我没有在遇见他的那天就去他那儿,我想我没有那么做,我不敢,他也不可能在那天就叫我去。
我们下了车,站在路边,相对站立着,有一小段时间,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我相信,上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在那种黄昏的光线下,身边尽是回家的行人,我的那种欲望就已出现了,其实,那种欲望一直都存在,在遇见他之前就有,而每当面对白昼和夜晚之间所特有的寂寞时空,欲望已经变成了渴求,对于他,那一天,还有身体的欲望,它也已经出现了。于是,我跟着他,在黄昏的时候走进了那条幽深狭长的小巷。
4他带我走进那个屋子,他让我在床上坐下,他说这个屋子太黑太局促了,他感到很难为情。我说这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地方,不必担心,我喜欢这样古老阴暗的旧屋子,它像小时候外婆家的木头房屋一样,我呆在这里就仿佛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坐在那个深巷尽头的小屋里。那是一间窄小简单的旧屋子,所有的家具就是一张铁架床,一张旧条案,那张小床是唯一可以坐的地方,条案上放着一些洗刷用品,地上有一个洋磁脸盆,盆里还残留着一小汪水。5 我没有说话,我在专注地看那个屋子,我看那个屋子就像看一个我曾经拥有而不再拥有的东西。那个屋子有一些熟悉的痕迹,有一些陈年的旧影子。
窗外,光线已经越来越暗,远处有一些人语声,“嗡嗡”地连成一片,夜晚的前奏正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那个小屋弥漫在一种低沉彷徨的气氛中,恍惚间,空气已被黑暗的色调凝结了,悲伤的情绪也已经在那里出现。他走到我的面前,蹲下,帮我解开了衣服的扣子。我捧起他的脸,我问他在做这事还有在此之前叫我来这里怎么一点也不感到惊慌害怕。他说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看着他,他还以为我是喜欢他的,所以他才敢这么做。我说是的,我一直在看着他,因为我有一张照片,有张脸跟他很相似,不过确实是这样的,我是喜欢他的,我只是感到这事情不可理喻,只是问问而已。他问我说他像谁。我没有回答他。他把我的裤子往下褪,他湿呼呼的嘴含住了我柔软的器官。我扶着他的头,他的头发很短,可以看到青色的头皮。我问他几岁了,他抬起头告诉我他虚岁十九,说完又埋下头去。我说我想躺下,我想让他把衣服脱了。他说好,他站起身帮我脱衣服。我说不是,我是想让他把衣服脱了。他说好,他转过身,脱去了上衣,然后把长裤和短裤一起往下脱,脱完了,手扶着他修长的腿向我走来。我对他说等等,先别过来。他站住了,手足无措,在屋子的中央,他赤裸的身体像寒冷空气里一棵年青无靠的树。我看着他——他十九岁的身体,光洁纤落,身上细小的毛发呈微弱的淡黄,胸部平坦光滑,好像还未完成它的发育,只有那双修长的腿是成熟挺拔的。许多年了,在舅舅死后,这还是我头一次面对一个男性的身体,这身体是很不同的,与我过去所认知的身体是不同的,它还处于它最初所自然形成的阶段,还透着它继续生长的气息,与我舅舅结实宽厚的身体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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