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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其实,在那首诗的中间,我还夹了一段,用来隐喻和岳刚一路走来的波折和枝蔓,也许他们觉得不太适合读出,就删掉了。
走过都市街巷我们在人海中徜徉
咽下甘冽的美酒一同把心意珍藏
那张小小福卡啊记录下曾经心海激荡
那一次转身回眸诉说不变的坚持与守望
当天边余辉散落尽染云霞
请与我再次走近梦中的夕阳操场
午饭是在培训班吃的最后一顿饭,道别的、许愿的、客套的、相邀的,大伙热热闹闹,欢欢喜喜。每个单位都有一两个代表去兄弟单位桌前轮番敬酒,用豪饮展示各自的热肠,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在举杯的过程中一吐为快。
我依然静静地坐着,端着水杯应付造访的每位学员。单位同事自有能喝的、能聊的、能表的,能煽的,没人会在意我的浅笑和低头。越过纷纷乱乱的人头,岳刚已是满脸通红,可张目的笑,开怀的饮,瓮瓮的声,一如从前。他举箸端杯的习惯早已熟稔,我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他在吃第几口菜,咽第几杯酒。
老李最后站在餐厅的中央,代表省厅、培训组敬大家一杯,他的目光扫过我,扫过岳刚,扫过每一个人,还是那么严肃,一丝不苟。
吃过饭后,离得远的单位开始组织人坐车返回,我们离省城比较近,于是七八个人建议利用最后时间,上街给家人买些东西。我没什么要买,就站在院子中间看人来人往,遇见眼熟的,顺便打个招呼,说些保重之类的话。
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忽然看见岳刚和三四个人一同出来,大包小包地拎着,后面居然还跟着——冬儿!
他什么时候来的?
岳刚单位租了辆普桑,足够坐下四个人,在往后厢放行李时,岳刚抬头看见了远远站立的我。
我们谁也没动,就那样凝视着。仿佛要站立成静默的树。一旁的冬儿有些不解,用胳膊碰了碰他,说了句话。
岳刚象恍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冬儿拿着向我跑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用力睁开,想看清冬儿跑的每一步,看清远远岳刚的神情。
“小舅,给,舅舅给你的。”冬儿展开手掌,一只红色的木头盒子。
打开,四只玲珑剔透的小红灯笼安静地躺在里面,分别写着“天长地久”四个字,被一条金属线串起,象风铃,象珍珠,象祝福。那是上次参观商家大院看过的纪念品,没记得岳刚买。
“小舅,你什么时候走啊,我舅他们马上要上路了。”冬儿扬着脸问。
我拍拍他的后背,让他回去。冲着岳刚,刷地抖开红灯笼,阳光下它们一个一个闪着晶莹的光彩,耀眼夺目,清脆的叮咚声随风阵阵响起,象潺潺的流水,象绕梁的钟音。只见岳刚在远处抬起右手,用两个指头飞快地在额前打了个变形的军礼,仿佛致意,仿佛挥手。熟悉的、标志的、动人的笑又浮上面容。
岳刚最后一个钻进车里,嘀嘀响了两声喇叭,车子便扬尘而去。
以为再不会有的液体瞬间涌进眼眶。分离,意味着与所有爱恨作别,把一切交予时间,看是否会变得轻轻淡淡,是否会随风散尽。
同事们还都没有回来,不由自主地信步来到操场门口。烈日下的操场泛出一种白,白得晃人。眯起眼睛,三个月来发生的一幕幕象过电影般闪过。
都说人生如梦,应该是对幸福短暂、突然的感慨吧?岳刚一走,这里的一切似乎再与我没有了任何关系,真象做了场梦般,揉揉眼,什么都不曾发生。想起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经飞过。
别了,培训时光,别了,夕阳操场。经不住时间考验的是记忆,一切都会再次生疏。不变的,或许只有那永驻心间的情怀!
来是春初,去是春将老,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
坐在返家的车上,昏昏欲睡。手机嗡嗡振动了几下,是短信。
岳刚发来一行字:晚会上没念的几句都记在了心里。一路顺风!
从心底渐渐绽放出微微的笑意。眼前的字句仿佛变成跳动的精灵,漫过车厢,飞在阳光下,飞向遥远的地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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