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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08年的夏天。
那日等在街头,在百货商场的橱窗前站立。窗口贴着一幅广告,画中有一丛一丛紫色的薰衣草和昂然挺立的向日葵。薰衣草的花开的正好,密密麻麻的紫色小花开成一片恣意的汪洋,气势凌人。而盘大的向日葵叶脉舒展,托着花盘,黄色娇嫩的花瓣一叶一叶,围成一圈。广告上写着:购物抽奖,赢取八月去法国普罗旺斯的机票。
法国普罗旺斯……
我看着这在梦想中出现的字眼,心里默默地有了抽痛。旧日的时光突然涌现,故人不在,时地也都变迁了。
抬头又看到了他。在橱窗的玻璃上,他恍惚的身影。
那是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身影,始终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出现在记忆的每个角落。在酒吧的透明杯里浮动的酒液中会看到他,在夜色中的霓虹投射的影子中看到他……而今,在百货商场的橱窗玻璃前又看到他,看到他竟向我走过来……
他竟向我走过来……
我一晃神,猛地回头,真的就看到了他。他在步行街的另一边,也在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惊奇,还有丝丝缕缕的心疼。他穿着清爽干净的白色T恤,旧的浅色的牛仔裤。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时地短短的平头,身型越发高大挺拔。
他在向我走来……
我的耳朵顿时失聪,世界一片寂静。周围的人潮渐渐消退,他好似背后携着万丈光芒,在强烈的白色光芒中向我走来,我甚至要眯着眼,只觉得晕眩。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木子已经挽着我的手臂向前继续行走了。她从百货商场购货出来,正好像在兴奋地说些什么。我听不到听不到。只是回头看着他,他脸上惊喜的表情逐渐落上一层失落和绝望……
晚上回到自己的公寓,泡在浴缸中,仍旧没有从白日的震撼中醒过来。那是我在无数个白天黑夜思念的人啊,曾经想象过无数次与他的不经意间的重逢,如今见了,却忘却了任何语言。不会表达自己疯狂的要把自己吞噬的想念。身体和大脑就像被挖空一样空空荡荡,仿佛飘在空气中羽毛落不着地。
手机突然嗡嗡地振动,琥珀色的屏幕上写着一行话:
你忘了我了吗。我是宋。
我想问你,如果我有多余的一张去普罗旺斯的机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二)
千禧年的夏天。在结束了高考和一段匆匆忙忙的恋情之后,我来到了青岛,将在这里度过我四年的大学时光。这个城市有我心神已久的大海。大海对我的寓意深厚。它大音希声,埋葬了许多故事,沉淀了许多心情。亘古于天荒地老的时间中,日日呼啸,却隐却了所有的激烈的想象。
学校有很美的尖顶红瓦黄墙的教学楼,就像青岛大多数的仿德后期的建筑。路旁有粗大茂盛的梧桐树和一片花期过了的樱花树林。还有正在开着的玉兰花树和一种开着密密麻麻的粉色花朵的树错落有致地开在两旁。校区里有座小山,长满了密集葱茂的树林,找不到上去的路。
宿舍分配在七楼,是两人间的阁楼。我拖着行李一阶一阶爬上去,已经满头大汗。推开宿舍的门,看到一片狼籍。地上很脏,有一颗篮球,乱扔的球服和废的小广告传单,桌子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和其他杂物,尚未谋面的舍友床铺一片凌乱。就像飓风席卷过(于是我心里大致清楚了我的这位舍友大概是什么样的人了)。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开始整理宿舍……
我清楚地记得来学校的第一天,与宋的初次见面。在游历校园后傍晚回到宿舍,轻轻推开门,看到一对恋人正在激烈地相拥亲吻,男的就斜倚在我的书桌上。我不曾期料这样的方式与我的舍友初次见面,顿时不会说话。当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又关在门外了。听到里面女的咯咯地笑,娇嗔地细言,过了一会然后门开了。
你好,我是宋,你的新舍友。
我看着面前理着短短平头的男子,他坚毅硬朗的面庞轮廓,鼻梁挺拔,浓眉,眼睛里有温暖的笑意。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背后的灯光,我站在他的阴影中,顿时失去了所有语言。
宋后来对我说,他推开门后见到的是毫无表情的我,但眼睛里有错愕和不知所措。你见到我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我,带着迷惘和好奇。因此我心里微微地有了颤栗。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知道你身上带有一种细细的光芒,足以掳获我。他说。
那时的宋是大三的体育特长生。他1米86的身高让本来很自信的我变得矮人一截。因为相貌英俊性格阳光是学校里被注意的对象,他的女友也是很漂亮的女子,两的人是很登对的恋人。所以我至今也不明白,我们之间怎么会有故事。我只是一个沉默的不善言语的人。不懂得说漂亮的话去逗人开心博人好感。一直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安然自乐。有时候出神发呆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图书光明亮的光线里过了一下午。就是这么一个无趣乏味的人,直到有一天,他的唇无声息地靠近我的耳朵,他说:
你身上带有一种细细的光芒,足以掳获我。我想……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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