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跳水皇帝格雷格-洛加尼斯回到了1988年之前属于他的“领土”——跳水池，以教练的身份。

　　美国加州的富乐顿学院有一块室外奥运会标准的游泳池，不久前的一个下午，这里热闹非凡，一群游泳初学者和一些高手分享着泳道，而在尽头的深水区，有三名跳水运动员正在练习从跳板上起跳落水。除了一个细节之外，这几乎是南加利福尼亚州冬天最常见的情景。

　　教练从椅子上探出身，用将将盖过喇叭里的流行歌曲的音量温柔地对跳板上的运动员说着些什。这个花白头发的老教练正是格雷格-洛加尼斯——跳水界的迈克尔-乔丹——人称“迈克尔加尼斯”，曾经五夺奥运会奖牌的他去年11月份被南加州跳水学校聘用为教练，去教各种年龄段和资质良莠不齐的跳水爱好者。仔细地观察他在训练开始之前确认所有环节的样子，跟梅丽尔-斯特里普上表演课一样优雅。

　　1982年，洛加尼斯成为了第一个在跳水世锦赛中拿到满分的运动员，他空中转体两周半的动作征服了所有人，7位评委一致为他亮出了满分10分。洛加尼斯也是历史上第一个在1984年和1988年两届奥运会上连续包揽跳台和跳板冠军的选手，在1988年汉城奥运会上，洛加尼斯在头部撞到跳板的情况下依然拿到了跳板比赛的冠军，不禁让所有人惊叹他出神入化的技术。

　　1988年宣布退役之后，洛加尼斯对于美国跳水界来说几乎成了一个幽灵，他创造的神话无处不在，但人却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在过去的23年时间里，公众对洛加尼斯仅有的认识几乎只剩下他的同性恋性取向以及他自曝的艾滋病病史，以及一名驯狗师。人们因此很难想象洛加尼斯训练人类会是怎样的场景，直到去年他在劳德代尔堡露面观看比赛，而他对选手们非常精确的评价让人不禁要问：“格雷格为什么还不出山当教练？”

　　种子被种下之后，便在克里斯-米歇尔的南加州跳水学校开始萌芽，他们成功地说服洛加尼斯成为了那里的签约教练，给出了让洛加尼斯感到非常满意的条件——他可以用自己的“积木哲学”去教学生，而不是像大多数美国教练那样用杂技多过力学原理的方法。洛加尼斯坚信他的方法是进行到更高级阶段的基础。“我并不感到意外。”他的前任教练罗恩-奥布莱恩在最近的一次电话采访中说，“因为他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也是他被教授舞蹈和杂技的原因。”

　　作为一名运动员，洛加尼斯的动作在上世纪80年代被中国国家跳水队的教练们反复观看揣摩，并且运用到训练中去，以求达到他那样的力学精确度。所以，当中国人开始像洛加尼斯曾经做过的那样统治跳水界就并不稀奇了，他们向美国人支付了“学费”，但后者却在最近两届夏季奥运会的跳水比赛中颗粒无收。

　　洛加尼斯强调训练的重要性大过比赛，强调完整的人重要性大过运动员的身份，他鼓励自己手下的运动员保持每天写训练日记的习惯，把训练的每一个环节都记录下来，然后再回头进行自我批评。“很多家长都说他们会帮助孩子一起完成。”洛加尼斯说，“那我们就来看他们会坚持多久。”

　　他曾以为自己活不到34岁

　　洛加尼斯甚至从未想过自己至今还能出现在公众面前。1993年，他为自己开了一个特殊的33岁生日派对，因为他觉得自己铁定活不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了。然而上个月，他却热闹地度过了自己的51岁生日。两年前，他的淋巴细胞一度突然减少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程度，但他熬了过来，现在洛加尼斯的身体感觉非常好，“我都已经忘了两年前的事情了。”他说。

　　练瑜伽是他保持身体健康的方法，这为他在药物和养生之间找到了个很好的平衡点。因为严重的忧郁症，洛加尼斯一度需要靠药物来让自己活下去，而滥用药物也让他的青春早早地远离了自己。

　　在富乐顿学院附近的一家泰国菜馆吃午饭的时候，洛加尼斯看起来俨然是一幅健康图片。他的脸晒成了棕褐色，穿了一件紧身的T恤，黑白相间的头发和山羊胡子则被修得整整齐齐。他点了一份咖喱饭，服务员问如果用1到10来描述辣度由轻到重，他要多辣，“10，”他说。服务员很惊讶地问道：“你以前在我们店里尝试过10的辣度？”当午餐被端上来之后，洛加尼斯很快就吃完了，甚至没出一滴汗。

　　他成为教练的角色转换进行得很顺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压力。他计划开冬季训练营的邮件发出之后，也遭来了一些非议，甚至有别的教练在回信中攻击他的性取向问题，洛加尼斯也被指控有从别的跳水队中“偷”队员的行为。“这显然是那些对自己的执教水平不自信的同行们干的事情。”洛加尼斯说，在此之前，跳水皇帝只在自己曾经的高中跳水队担任过私人教练，他也承认自己在执教经验方面略有不足，但曾经多年世界顶级跳水运动员的经历让他可以对小队员们言传身教。

　　“我甚至学他们说话。”洛加尼斯说，“我知道跳水运动员最害怕什么，我知道一名年轻的跳水运动员去参加比赛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更知道成为一名跳水运动员会有怎样的不安全感。”

　　这样的情感互联是很重要的。最好的运动员不一定能成为最好的教练，因为他们很难找到最合适方法去把他们靠天赋赢得的东西表达出来。洛加尼斯有自己的办法，他的办法是问问题，让他的学员感觉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要他们知道，我并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洛加尼斯说，“我也没有魔法，我只是和他们在一起。很多次我都会说：‘我们怎样才能让你做出这些调整？什么方法对你才行得通？’”

　　动作示范依然没有水花

　　要成为一名好教练的最关键因素就是能非常清晰地发出指令，在驯狗的时候洛加尼斯这点做得很好。——洛加尼斯的好友这样看待他成为教练

　　梅根-内耶尔在洛加尼斯还是运动员的时候就跟他走得很近，他们都入选了1980年夏季奥运会的美国跳水队，但由于当时美国抵制莫斯科奥运会而没有参赛。当梅根最初听说洛加尼斯要出山做教练的时候感到非常吃惊，“我见过他驯狗时候的样子。”梅根在电话采访中说道，“我觉得要成为一名好教练的最关键因素就是能非常清晰地发出你的指令，在驯狗的时候他(洛加尼斯)这点做得很好，同时他为人也很热情，两个方面平衡之后对于一名教练来说就很完美。”

　　在洛加尼斯的夜间训练班里，年轻的运动员围着他就好像一群海鸥围着一桌野餐一般叽叽喳喳，在欢声笑语中，年轻人都说洛加尼斯是个非常友善的人。14岁的拉奎尔-考纽克来回训练一次单程就要30英里，每个星期她依然坚持来两次。她不爱说话，每次训练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一次又一次站到跳板上练习，不管教练说什么她都点头。洛加尼斯说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教练告诉他，这样的孩子是很难教的，因为几乎无法沟通。在训练接近尾声的时候，考纽克终于在洛加尼斯的一次点评之后露出了微笑，“你必须让她说点什么，这是最主要的。”他说，“我很关心她。”

　　考纽克其实是一名具有国家队水准的运动员，她之前的教练是一位名叫李红平(音)的中国人，训练地点也在南加州大学的俱乐部里。改投洛加尼斯门下是考纽克妈妈的决定，而考纽克也觉得，自从她跟随洛加尼斯练习以来，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提高，也能够做难度系数更大的动作了。

　　“每当我在训练中出现瓶颈时我都感到很沮丧，但他(洛加尼斯)可以用以前的经历给我很多建议。”考纽克说，“这让我感到非常有用，他所说的任何东西我都很容易理解。”

　　太阳高挂在空中，在这个季节下，天气热得有些出奇。洛加尼斯讲解了很久见队员们的动作还不标准，他索性自己走上了一米板亲自示范了起来，轻巧地起跳，钻入嘈杂的泳池里，几乎没有溅起什么水花。